最後一點進度無聲無息填滿了。
一線天光亮起,夜幕慢慢消退,骷髅們從腳部開始粉碎,隻是這次不是被打倒或被殺死,而是一場解脫,一場醒來的長夢。蠟燭靜靜燃燒,什麼都沒有,隻有無數晶瑩的光點從一地碎末中升起。教堂中的神像或許是隐喻,但神在這個世界中真實存在。
米拉雅的靈魂終于凝實,睜開那雙昔日充滿仇恨,而今滿是悲傷的眼睛。一滴淚從她眼中垂落,而後湧如流泉。
她感激地再度閉上眼睛,這次也像那些骷髅們從底部開始潰散。三人靜靜看着她,知道這次不是毀滅,而是解脫。
“這是什麼?”
米拉雅徹底消失後,原地留下一團白光。林理枝把它撿起來,随手收進懷裡。視野中沒有提示任何文字,但隻是看着就讓人感到恍惚。
“時間本源,”林理枝說,“我們不是還有支線任務沒完成嗎。”
米拉雅結束屠殺後,看到一個人——故事中一直隐身的教皇。
他延續了國王的生命,解封了國王的記憶,也是他傳播女妖能使人長生不老的流言,引誘達官貴人們不遠萬裡去往邦德森林。他也是這場歡宴中唯一沒有現身的貴族,卻同樣得到了國王的饋贈。
但是還不夠,掌控世俗的權柄算什麼?他是神明在人間的信徒,他要永遠行走于塵世,将祂的光輝播撒給世人。為此即使飲用不潔的血,但他的靈魂永遠高尚。
他說:“我看到你石化了那些人民。”
他說:“你的心髒來源于千年前被教廷殺死的女妖美杜莎,而她的目光,從來沒有解藥。你殺死了所有人。”
“這是一團時間魔力。”林理枝仔細端詳它,不同于虞聞星他們的恍惚,林理枝隻是平靜地看着它,像看着一棵草,一塊石頭,一捧土。故事的結尾非常荒唐,神存在,神給予權柄,但神從不真正降臨。因此教皇死去,米拉雅捧出自己鮮活的心髒。最開始,她隻是想活下去。
後來,她有了一段愛。
再後來,她被背叛。
她向着心髒許願:“既然你已用仇恨交換給我複仇的能力,那麼,告訴我,用什麼代價能拯救被我傷害的無辜之人?”
心髒回答她:“不能。”
“我該如何讓他們能等到救贖?”
“你的一切。你将和他們一起被囚禁在此地,你是永遠無法被超度的亡靈,你的脖頸被利刃斬斷,你的頭顱高懸在國王的盾牌上,你要流幹脖頸裡的每一滴血,你将在每個人最刻骨銘心的記憶中輪回。救贖到來之前,這折磨永無止境。”
“我願意。”
于是,在故事的最後,女妖用自己的一切向心髒換來了時間。
“我感覺到可以走了。”虞聞星說。
女妖的故事被徹底補全,輪回的提示已經響起。光門在空地上升起,左江明已經半隻腳邁了進去,卻被林理枝叫住:“這個給你。”
一張脫離卡。
左江明已經有一張了,這代表他賣掉脫離卡後,還能用這一張讓自己脫離輪回。
但目睹了那些人的所作所為後,林理枝這種老玩家身上的脫離卡卻讓他有了不好的想法。對方看出他的顧慮,輕描淡寫道:“這是我的脫離卡。”她沒來得及用出去的那張,一直留着,都留習慣了。
一個副本相處下來,能體會到左江明是個好人,也是真的愛他的女兒。那麼這張脫離卡必然不會被他自己使用,輪回依舊在他身上生效,同理權柄也是,他可能在未來會一次又一次從輪回中死裡逃生,但……自己心愛的女兒會被同理權柄影響,拉入這個無止境的遊戲。
林理枝有時候也是想當一次好人的,雖然在這個副本裡,好人已經當太多次了。
一定是回溯的原因,連心理狀态也被回溯了。她才不是什麼好人,即使被迫從D級副本開始奮鬥,她也是那個滿手血腥走過來的“造物主”。
但,就這麼給自己的脫離卡一個結局,好像也不錯?
“謝謝。”左江明沙啞地說。
第二個被遞過來的是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一個電話号碼:“這個人收脫離卡,價格兩千萬,如果沒到這個價,就報我的名字。”
左江明的身影徹底消失,林理枝轉向虞聞星:“你不走嗎?”
“你不是也沒打算走?”虞聞星挑挑眉,林理枝也挑挑眉。
“被看出來了,”她歎氣,“好吧,希望你還記得,輪回說過這個副本裡有一個隐藏支線任務。”
“我以為那就是我的劍。”
“那是意外收獲。我大概能猜到支線任務是什麼,尤其是在時間魔法裡回顧完女妖的經曆後。”美杜莎的心髒。
而且,那極有可能是冥樓的鑰匙。
一想到自己曾經天真無知,因為一個想法讓冥樓的鑰匙從自己手裡溜走那麼多年,林理枝就感覺到一股心疼。那時的她還沒有敏銳的直覺,不知道一個任務物品如果不是特别不一般,在有巨大風險的情況下,怎麼會有玩家随身攜帶?
看赫裡斯的下場就知道了,隻是一片鱗就産生了那麼大的異化,更别說直接面對美杜莎之心了。
雖然後來她用别的鑰匙進了冥樓,但錯過的後悔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彌補的。
也是這次副本讓林理枝發現了一個尴尬的現實:她的低級道具太少了。
說出來,會被全輪回的擺渡人追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