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王城。

許多年前，這裡爆發過一場屠殺，或者說，複仇。

人身蛇尾的女妖走進城門，身邊群蛇環繞。目光中一切生命皆盡石化，而後是永恒的死寂。

女妖本不想殺死他們，但她走進皇宮，再沒有回來。石像們的生命在日複一日中流失，他們凝視着，等待着那個不會歸來的怪物，先是恐懼，而後怨恨。

蛇群在死寂的城市中繁衍生息，皇宮中被屠殺的貴族們在女妖的怨恨中被捆縛此地，受害者和加害者都不得解脫，直到輪回開啟這個世界。

擺渡人……

就是為此而來。

刑罰之藤再次到了左江明的手中。

亡靈遠比蛇群難纏，卻沒有蛇群麻煩。林理枝在兩把武器上都賦能了“斬靈”，但效果并不好，造物賦能最擅長的還是針對物質，對靈魂總要弱上好幾分，何況被賦能的武器并不在她手中。但她自己的武器并非如此，蝴蝶刀本就是取林理枝的一截骨頭和靈魂力量煉制而成，還是冥樓的造物。冥樓出品必屬精品，“翻倍”的被動讓體質的威力成倍增加，一刀一個小朋友。

她對骷髅架子很溫柔，對亡靈卻異常兇狠。經驗讓那些東西出現的一瞬間就被她洞徹本質，亡靈是女妖複仇的對象，骷髅卻是被無故牽連的死人。

三人在夜幕下抵抗着死亡大軍，把米拉雅團團圍在中間。她已經有了清晰的形狀，但眼皮隻是微微顫動，還未完全睜開。這樣的她并不能算回到人間。

主線任務的“未完成”一直是高亮顯示，但旁邊友好地彈出了一個進度。

現在的進度是5%。

左江明沒忍住，在兩個小孩面前罵了句髒話。

三人剛開始配合極其混亂，可以簡單概括為各打各的，但漸漸也開始合作起來。鞭子最長，負責範圍攻擊，長劍對付實體的骨頭架子——虞聞星被林理枝特别提醒了要下手溫柔，在發現控制不好力道後，幹脆直接讓對方收回了“斬靈”。而林理枝在最内側鬼魅般遊走，匕首平平無奇掠過，一片亡靈煙消霧散。

偶爾還要對付幾個被虞聞星漏過的骷髅嗎，她覺得自己有點像保姆。

帶新人嘛，都這樣，何況虞聞星也并不笨，已經學會用劍身打人……打鬼了。

如果說市民們的死亡是無妄之災，貴族們就是罪有應得。在女妖血液中的有害物質被徹底剝離後，國王加大了剝削力度，拿它賞賜那些世代忠誠的臣民，後者也欣然飲下。喝了女妖的血就要付出代價，更何況是那樣一場堕落的歡宴。群蛇席卷了會場，而米拉雅的長尾溫柔卻殘忍地勒死了國王。

不會有人來救他們，王宮中的侍衛作為幫兇也已被屠殺殆盡，鮮血順着華美的台階蜿蜒，一直流淌到皇城的街道上。

在殺戮中，女妖完成了最後的異化。

而後，在神明的力量下崩毀。

任務進度：35%。

一片鱗的力量還是不夠，他們殺死的亡靈化作灰霧湧入米拉雅體内，進度條因此緩慢生長。但死亡之海并非無窮無盡，真正有罪的亡靈越來越少，最後撲過來的幾乎密密麻麻全是骷髅。

“動手吧！”左江明咬牙。

林理枝用更大的聲音回答他：“别動！記得主線二是什麼嗎？”

讓女妖得到解脫。

讓犯罪的，由被害人手刃，而那被傷害的，親自去忏悔。

如此，靈魂方得圓滿，而後升入天堂。

“攔住所有人。”林理枝離開了保護圈。

蝴蝶刀整個窄了一圈，更方便動作。林理枝整個人被死亡之海淹沒，但翩然的白光卻在其中亮起，完美補刀，進度也在一點點上漲：86%、89%、91%、96%……

身體素質不夠，那就用極緻的技巧彌補！

終于，進度到達了99%，然後停滞不前。而此時眼前已經滿是骷髅，再見不到一個亡靈，左江明和虞聞星也出現疲态。

覺得兩人曆練夠了，林理枝掏出那張被遺忘的序列八，念出了一個從未使用的能力。

“序列八，勝利守望，夢回故鄉。”

一股與環形展開形式相似，表現相似，本質卻完全不同的波動從她手中綻開。所過之處，斷壁殘垣恢複原狀，骷髅們停滞在原地，沖殺的動作被定格成一個個滑稽的角度，向着中間倒伏。那些都是虞聞星和左江明的傑作，他們守住了，沒有真正殺死一個骷髅，即使那能讓倒下的骷髅徹底失去行動能力，減輕對方的壓力。

被石化前，他們在做什麼？

王城中央的皇宮裡是殘酷、血腥、剝削與對長生的渴望，是人心的一切貪婪，是連愛都無法蓋過的，對權勢的掌控欲望，而王宮外，每一條街道上、每一間房屋裡，他們隻是最普通的人，普通地活着，連毒蛇都要繞開。

超度儀式是兩面鏡，喚醒女妖，而後……放他們解脫。

骷髅們被困在關于過去的夢中，三人交換了眼神，而後重新點燃蠟燭。這場儀式更加簡陋，不為召喚，而是讓靜止的時間和停滞的靈魂重新流動。

經文被念誦出來，是冊子上的順序。

明明讀不懂，但林理枝忽然就明白了它們的意思。

“我與同伴用燭火點燃諾言。”

“我與同伴以語言永恒悼念。”

“凡應死的，有死的使者接引去那地獄。”

“凡無辜的，讓愛的天使守護揮别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