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轉了兩圈。
“你快死的時候,他為了孩子,把你弄死了?”
眼睛轉了一圈。
女人懷着孩子,自己快死了,肚子裡的孩子卻很健康——或者說,很貴重。男人并沒有施救,而是為了妻子肚子裡的孩子,提前結束了她的生命。
從這小東西變成鬼嬰來看,男人手術生疏啊。
“安雯是你親生的嗎?”
女人的眼睛轉一圈,停一下,又轉了一圈,簡直不能更肯定。
“鬼嬰是你的嗎?”
眼睛轉了一圈,而後是兩圈。
這意思是說,鬼嬰身上有她的一半基因,生下之後卻未必能讓她養。
林理枝踹了屍體兩腳:“在公廁裡,我看到了一張被口紅塗掉的廣告。”
女性的身體是資源,且這資源單從性别意味上,無非就是兩種:身體和子宮。
子宮那一部分再繼續分,又能分成兩種:卵子和生育功能。
畫着性感女郎的小卡片并不會往女廁所裡塞,裡面的人不是他們的目标群體,相反,他們渴求女性身上更重要的資源——生育資源。
一根取卵針足有成年人手臂長,穿過皮膚、真皮層、脂肪層、子宮壁、卵巢,最後從女性的身體中吸走一串卵子。即使是正規機構的試管嬰兒,也會讓受試者提前吃藥,再抽幹淨卵巢,留下一個希望和無數後遺症。
總有那麼些人生來高高在上,忘了地面受苦的同胞。她們自己身份高貴,卻将他人的身體做資源随意取用。
不在乎孩子的血統,不在乎丈夫的貞潔,活在世上應有盡有,隻求一個“虛名”。養大他,讓他見識繁華,給他灌輸價值觀,誰還能有那麼好心,去回頭看自己泥土裡的真正母親呢?
安雯的母親是玩物也是容器,她或許更絕望,有一個丈夫。
最開始,可能是一次不經意的聊天:“我在廁所裡看到一張廣告,招代生的。”
“怎麼可能幫人家生孩子?”
“三十萬一個呢,要是将來我們窮得過不下去,不如就去試試。”
然後,是一次打擊,一串無法接受的數字,一個幸福之家的崩塌和一張及時雨般的廣告。
“我今天……又看到代生的廣告了。”
“……我們,試一試吧。”
接着,是錢,好像來得那麼容易,輕而易舉就變成了體面人,很快又染上賭瘾,輕聲細語哄着妻子,若不從則拿生命相逼,因為人世間的套路無非就那麼幾種,仗着愛為所欲為。
“求求你了,要債的已經找上門了,他們說我再不還就砍了我的手腳!老婆,我們再生一個吧,就生一個,還完了錢我就不賭了,我們好好過日子。”
“那就……再生一個吧。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最後,是漆黑的惡念。
“已經生了那麼多别人的孩子,變得那麼髒了,為什麼不更髒一點呢?”
出賣了子宮,再出賣身體也是可以的吧?反正他們的妻子也不在乎,她們最愛自己。
連沾血的胎盤也不放過。
“你,愛過你的丈夫嗎?”林理枝輕輕地問。
眼珠轉了一圈。
碎片并不完整,如果這是一個完整的副本,或許可以将來龍去脈全部展露,将每個背叛都娓娓道來。
但現在,它隻是定格在一個荒唐的場景,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安雯天真地歪過頭,看到那個聞起來很好吃的漂亮姐姐手裡出現一把刀,對着相片刺了下去。
她茫然地問:“媽媽?”
造物賦能,“解構。”
照片才是核心,之前一通發瘋分割了力量,此刻也隻能扮演一個死物。維系碎片并不需要多強大,隻要那條規則來源于自己就可以了。
賦能要理解後才能賦予。在女妖之死副本中,她第一次領悟了“解構”,此時膽大包天賦能在匕首上,剛插下去,就感受到一股極大的抗拒。輪回意識到有人從它嘴裡偷東西,稍微動了動,林理枝沒帶力量,被這漣漪沖擊得夠嗆,嘴角溢出一縷血。
她随手抹了抹,不管不顧,繼續挖牆腳。碎片空間中流轉的時間先是定格,而後崩塌。
男人在輸牌的瞬間反複循環,情緒劇烈波動下氣體反複進出肺部,最後整個人“砰地炸了”,鬼嬰試着自己爬進屍體肚子裡,雙手抓住腹腔合上。安雯和們門外的自己對視,好奇地互相打了個招呼。
“牆角”開始松動,林理枝趁火打劫,将力量往縫隙裡滲透。
精神上的觸感先一緊再一松,刀尖透過混沌的虛空,點破一縷靈光。
那是一張照片,女人懷抱着女孩,微笑着伸手去夠樹上的蘋果,眼角卻有一滴淚掉落下來,砸進林理枝的力量之海。
解構……完成。
碎片徹底崩潰,從最外圍向裡一圈圈崩塌。林理枝收起刀,扶着膝蓋喘息,本來能無傷過關,卻因為作死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但好在結果不算壞。
她被碎片集群抛了出去,下一秒,落在一張長椅上。
長椅另一側坐着虞聞星,懷裡抱着盛雪茹,後者氣息奄奄:“班長,我好想家。”然後輕輕閉上了眼睛。
這是個街心公園,林理枝身後的光門在過關後就關閉了,而對面,最後一扇光門驟然熄滅,證明那個碎片空間裡已經沒有活人了。
盛雪茹的遺體很快被輪回抹去,她數了一下,一個難度不高的碎片集群,三十五人竟然隻活下來了二十一人。
這下,十五班真正成了“重點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