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變停止了。
透過虛空,能看到那些已經完全脫離的碎片再度破碎,而後被推動着擺成高低錯落的幾條路。
那雙高跟鞋也跟着碎片移動到不遠處,林理枝将它重新撿回來,在人群中傳看。忽然有個男生說:“我覺得這雙鞋有點眼熟。”
這個輕奢品牌并不為大衆所熟知,但被他這麼一提,确實有不少人覺得眼熟,彼此把信息一對,竟然是同一個中學出來的。
“你們學校有什麼習慣嗎?”虞聞星問。
為了卷學習,很多初中都在九年級開設了晚自習,而為了高考時的議論文,他們往往會發下一些材料讓學生在晚自習研讀。
但這所中學不一樣,他們的晚自習是對着新聞聯播做筆記。
能上新聞聯播的必然是重大新聞。結合血腳印和高跟鞋,記憶上沾染的灰一下子被抹去,更多人想起來了這是什麼地方:“七二九浮城殺人案!”
案情并不複雜,隻是因為殘忍而駭人聽聞。一對小情侶夜間在街心公園散步,被人尾随到中央空地。男生為了保護女生死死抱住罪犯,被連捅十七刀後活生生砍成肉末。
女生逃脫時,因為街心公園的樹籬太高太擋視線,加之道路複雜難記,落葉太多沒人清理,竟将鋪滿落葉的池塘誤認為是平地,一腳踩了進去,被淹死在裡面。
直到兩天後路過的老人聞到臭味報警,所有公園都被限制了樹籬的高度,池塘周圍也被立上了明顯的标識牌。隻是逝去的兩條生命再也回不來了。
街心公園沒有監控,沒有目擊證人,側寫師根據現場還原出了案發經過,但無濟于事。兇手依舊在逃,那段時間學校的安全教育都嚴格了不少,“不要少數人或獨自去陌生的地方”被拉出來反反複複說。
為了青少年的身心健康,這段新聞被其他學校隐瞞了下來,并未成為他們手中的材料。
“所以這就是情侶裡那個男生的腳印?”程簿雨問。
高跟鞋就是女生的了。隻是一次簡單的約會,卻造就了兩條人命。複雜的道路、遮擋視線的樹籬,街心公園又何嘗不是迷宮?
程簿雨忽然做出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舉動——她穿上了那雙高跟鞋,站在正北方,正好是男性腳印背對的方向。
地點正确,線索關聯,招鬼的體質又特别容易引來髒東西上身,程簿雨感覺到身體一陣陰寒,女人絕望且恐懼的氣息将她包圍,再睜眼時,眼前已是人間地獄。
她沒忍住幹嘔了幾聲,搖搖晃晃抓住左維遞過來的手:“我看到了……好多血,好多屍塊。”
與人們慣常所想的不同,當他們親眼目睹殘忍的事情時,隻要那侵害還沒發生在自己身上,第一反應并不是逃跑或報警,而是待在原地。
高跟鞋的主人就是這樣癱坐在地上,目睹自己的男友是如何被分屍的。
程簿雨的視野裡滿是血色。
大動脈被割破後,脖子裡的血會像噴泉一般飛濺而出,一直濺到女生腳下,剛剛離體,因此還沒在空氣中失去溫度,流淌在腳背上時甚至是溫熱的。
受害者會在短短幾秒鐘内迅速感覺到頭暈和窒息,卻并不會立刻死去。公園的路太複雜,男生可能是誤會女生不知道逃跑的方向,用生命最後的餘燼舉起手,指着東北方向:“快跑,往那跑,媛媛……”
八卦陣中的生門和現實中的重合在一起,女生卻癱倒在地,滿身冷汗,甚至做不到尖叫。
兩顆眼球後面拖着長長的神經,被扔到了媛媛腳下。罪犯很滿意自己的演出效果,樂意暫時放過這個受害者,把這場分屍表演繼續進行下去。
男友布滿血色的虹膜終于讓媛媛回過神,可惜,她在極度的恐懼中并未注意到正确的方向,而是慌不擇路就近鑽入樹叢,并在昏暗的燈光下一腳踩進池塘裡。
沒頂的寒意同步淹沒了程簿雨,她張開嘴,做出掙紮的模樣,高跟鞋從底部蔓延起血色,漸漸被染得通紅。左維一直密切關注她的身體狀況,因而反應極快地幫她脫下高跟鞋:“程簿雨,醒醒,醒醒,你是個活人!”
程簿雨大口喘氣,指着東北方的艮卦:“那……那裡,那裡是現實中的公園出口。”
林理枝撿起高跟鞋,揣在懷裡:“走吧。”
碎片在衆人腳下排列出一條路,男生沒能為女友指引生的方向,卻在另一個奇異的世界裡引導着一群學生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歡迎來到勇者闖關賽!打敗您的隊友,獲取更多積分,努力奔向終點吧!”
虞聞星臉色白了白,靠着林理枝的肩膀支撐起身體。
碎片裡的經曆給她留下了不好的記憶,噩夢還未過去,竟然又遇見了類似的場景。
他們一個接一個鑽出樹籬,下一秒,就發現所有人整整齊齊停留在跑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