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理枝手裡抱着一箱零食,朝虞聞星揮揮手。
對方跑去劇組客串了幾天,混熟了一堆幕後人員。主演們反而是人前人後都維持着盡責又冰冷的笑意,在攝像頭中角度完美,落到現實中反而失了人情味。
小龍套沒什麼戲份,就是刷臉,連校服都能自帶,不到一星期就結束了所有戲份,副導演給她包了個小紅包,虞聞星訂了一箱零食要發給工作人員,林理枝自告奮勇地去搬。
那真是個巨大的箱子,捆着兩個紮帶,完全擋住了林理枝的上半身。對面有個戴口罩的女人看到這一幕,愣了一下,走過來問:“小妹妹,你是想來喊我幫忙嗎?”
虞聞星小跑過來,把林理枝從箱子下解救出來:“抱歉談老師,這是我朋友,我來幫忙就好。”
談若桑點點頭,但還是幫着兩人把零食搬到了劇組。導演正好宣布休息,衆人都歡呼一聲,擠上來分零食:“謝謝聞星小妹妹!”
劇組短暫的打工生涯徹底結束,保安又在驅逐狗仔,從來沒這麼對得起過自己的工資,有人要錢不要命,竟然在圍追堵截中不忘沖上來:“剛剛談天後和你說了什麼?”被林理枝一個标準的制服動作按在地上,嘴裡罵罵咧咧,卻還是被保安帶走了。
“你們本校的學生就少往這邊跑了。”保安隊長抽着煙看完這一場鬧劇,認得虞聞星這個晚自習假條專業戶,走過來提醒。
“謝了叔,”虞聞星把最後一包零食塞給他,“我在這裡跑幾天龍套。”
保安怕煙味熏到學生,按滅在一旁垃圾桶裡:“那也挺好的,能在電視上看到我們青城一中的學生,大家雖然學習不行,但都有一顆上進的心。你是李……十五班的吧?小夢雖然年輕,但工作認真負責,年輕人,好好學,有前途!”
虞聞星哭笑不得,拉着林理枝連連應是。
兩人往宿舍樓的方向走,林理枝突然察覺了不對勁:“風呢?”
樹枝上枯葉的顫動停止了,靜得像油彩描上去的死物。
輪回降臨了。
通關旋轉迷宮後,輪回降臨的間隔大大減少,兩人都沒從過去的狀态中調整過來,記岔了時間。偌大一個北操場都變成了準備區,隻有一種可能。
“回劇組看看!”
劇組裡也有擺渡人。
其他人都消失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器材和布景中,隻剩下兩個人,一站一蹲,其中一個是劇組化妝師的助理,名号好聽,實際上什麼活都幹;另一個,居然是談若桑。
後者疲憊地朝她們打招呼:“你們好,又見面了。”又去安慰崩潰的朱萍。
“賣了脫離卡,受不了的時候後悔了。”林理枝聳聳肩,“更慘一點,一無所知的時候被搶的。”
反倒是談若桑,身家過億,卻連一張脫離卡都買不到。
輪回對這些行程排滿、一舉一動都會暴露在大衆眼前的明星來說可不是什麼好地方,過關後的狼狽、傷勢都會以另一種方式合理地出現在身體上,譬如摔跤崴腳出車禍,施茵茵就是被一群太妹從廁所窗口推了下去,生鏽的鐵絲劃破胳膊,迅速感染到骨頭,隻能截肢。
但即使如此,也是無數掙紮在輪回中的普通人夢寐以求的。
可惜,他們不願支付冥樓的代價,因為享受過健全的滋味,所以不知道該怎麼在餘生面對一副殘缺的身體。
比起朱萍,談若桑的心理素質就要強大太多,甚至早有準備地拿了雙運動鞋換掉小高跟。但她的疲憊在進入輪回後也越發不加掩飾,林理枝很熟悉——少兒科的病房裡擠滿了因抑郁症休學的孩子,有着類似的麻木眼神。
朱萍終于停止了哭泣,抹着鼻涕表示要活下去。四人簡單地交換了一下個人信息,林理枝的名字加上長相,幾乎是最好的引路函,卻因為獨行的性質而無法讓人信任。
“沒想到能在這裡碰見你,‘造物主’。他們也為我起了個外号,‘玻璃星’。”
這是個聽起來美好,含義卻不怎麼好的稱呼,等價為一個脆弱的花瓶。
輪回裡活躍的那一批人中沒有公衆人物,一張脫離卡對他們來說算不了什麼。談若桑這種級别的國際巨星在輪回中死去,抹去的因果線勢必是龐大一條,現實世界中出現什麼樣的動蕩更是不可知。
虞聞星和林理枝對視一眼,後者明顯也想到了這一點:“選個等級低一點的副本吧。”
談若桑搖了搖頭:“抱歉,我留在輪回是為了找一個特殊的副本,它被稱作‘神’的試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