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多愛惜自己這條賤命吧。”短須男嗤笑一聲。

他的說話方式和語氣都極不讨喜，令林理枝無端想起剛見面時頗有些自暴自棄的左江明。但大叔隻是被生活壓彎了脊梁，心地到底是善良的。

至于這個短須男……她無聲無息握緊口袋裡的刀，恍惚有種面對倪頻時的感受。對方手上必然沾了幾條人命。

殺人在輪回中不算什麼，但為了自保而反擊和故意為之的殺戮不能相提并論，短須男身上的氣質明顯屬于後者。越是資曆深的擺渡人越相信自己的直覺，林理枝把虞聞星拉到一邊，用手勢示意她離壞人遠點。

幾乎每個擺渡人的手裡都捏着一兩條人命，連那顆脆弱的玻璃星在孱弱時也能無知無覺地要走幾個人的命。但手裡的鮮血到底怎麼來的隻有自己知道，左江明之流普遍而又平凡，但那不代表每個年齡相仿的中年男人都會是左江明。

衆人交流完情報後，電梯發出一聲清脆的“叮”，門緩緩朝兩邊打開，露出後面的轎廂，裡面的挂畫是梵高的《星空》，與昨天晚上看到的别無二緻。女白領率先往電梯裡走去，轎廂看起來依然空曠，卻在第八個人踏進一隻腳時，發出警告的“嗡嗡”聲。

女白領很快反應過來：“超重了。”

看來電梯的最大載重就是480公斤。第八個人隻能遺憾地退了出來。

“等下一班吧。”彭薇說。

那人不滿地抱怨道：“這麼大的轎廂，載重隻有這麼小。”

“而且還沒有其他電梯。”

“這種度假酒店也要抽獎？怕不是開不下去想出來的噱頭。”有人嗤笑道。

短須男冷哼一聲，打斷了他的發散：“這裡可是鬼蜮，現實裡的法律和規則都在這裡沒用，它想讓你飛你就不能走，安排你度假，所有人就得乖乖待在酒店裡聽一群不人不鬼的NPC的安排。”

“不能不聽嗎？”彭薇問。

短須男看了她一眼：“可以。你去把NPC殺了，就不用聽話了。”

他眼中的惡意太明顯，彭薇害怕地往後縮了縮，卻又忍不住問：“真殺了NPC會怎麼樣？”

背包客說：“會死得很慘。”他似乎對短須男這種撺掇别人找死的行為很不滿，往前一步，擋住短須男看向彭薇的目光。

第二班電梯的到來似乎比第一班快了不少，又是“叮”的一聲，劍拔弩張的氣氛被打斷，電梯門向兩旁打開，其餘人魚貫而入。

轎廂的載重險之又險地卡在了邊緣，一陣令人膽戰心驚的搖晃後，電梯門緩緩合上。控制面闆上的按鈕亮起不同的光，林理枝就站在旁邊，伸出手按下一樓的按鈕。

腳底傳來失重的感覺。電梯下降的速度似乎格外快，又在一樓懸停，轎廂搖晃的力道讓所有人都不得不抓緊扶手或緊貼牆壁。林理枝撞進虞聞星懷裡，臉色有點發白，小聲問：“你聽到了嗎？”

懸停時，在機器互相的傾軋聲中，細微的動靜仍舊傳入了林理枝的耳朵。

那是某種幹枯又沉悶的東西彼此碰撞發出的聲響，在一陣折騰後，成功地從電梯頂上掉了下來。

就是它挂在頂上，才讓倒黴的第八人沒能走進第一班電梯。

虞聞星點了點頭。

八人頭重腳輕地走出來，兩個女孩難看的臉色混在這樣一幫人裡并不明顯。大堂裡已經支起了長餐台，中西結合、琳琅滿目的早點陳列其上，看來比昨天那頓好了不少。

之前發早餐券的侍者微笑着等候在一堆幹淨餐具旁，手裡拿着不少使用過的早餐券。緩過勁來後，幾乎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口水，感到前所未有的饑餓。

最早下來的幾人明顯已經吃飽了，卻仍端着盤子在長餐台旁翻來覆去地挑揀小甜點。虞聞星交完餐券，接過林理枝遞過來的盤子。

後面傳來一陣騷動，林理枝回頭看去，見有人摸着口袋，神色焦急：“我的早餐券不見了！”

侍者依舊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我們和早餐會一直在這裡等您，為什麼不去房間裡好好找找呢？”

“對，”那人喃喃道，繼而走向電梯，按下向上的箭頭，電梯門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