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伏在一旁照看着小玉,它在魔氣退散後便支撐不住從半空落下,是他接住抱了回來,眼下仍不見清醒。
他觀察了一會,好在小玉身上已不見魔氣,應是穩定下來,這段時間不會再出事。
申伏坐着休息,忽而聽見柳石淩飽含怒意的聲音傳來,在空蕩蕩的山間顯得尤為響亮,甚至聽出一點回響。
柳石淩如此直呼師兄的姓名,不知是出了什麼事,申伏擡眼望去,師兄倒像是沒聽見般不在意,款步往山路走去。
“回山門。”白河留下一句話便頭也不回上山了。
申伏起身看向柳石淩,見他手臂上的傷口已包紮好,隻是臉上氣鼓鼓的,不是因受傷面露痛苦,反倒是有些嬌羞的模樣。
他剛想開口詢問,柳石淩抓起包袱,氣得踢了踢腳邊的石子,悶聲經過他身旁,也往山路走去了。
申伏疑惑得摸不着頭腦,想來想去沒想明白,内心猜想師兄性格不好,指不定哪裡惹到柳兄弟。
他這位師兄就是如此,當年師傅剛把他接回白雲山時,小小年紀脾氣就不好。
白河來到白雲山的第一年,既孤僻又怪異,師傅說是他心中有事,多跟他相處相處便好。
申伏與他同吃同住,起初嘗試跟他好好交流,但白河總是愛答不理、出言不遜,偶爾找他一道去玩時,白河也總是不屑。
他獨自熱臉貼冷屁股時間長了,便放棄與白河交朋友。
後來有一天,申伏早起準備去做早課時,看見師傅偷偷帶着白河往弟子院後山瀑布而去,他鬼使神差悄悄跟了過去。
師傅低下身子對白河說了些什麼,他沒聽到,但卻看見白河眼眶忽然紅了,他忍着淚水,過了一會,才哇哇大哭起來,哭得十分傷心,像是天塌了一般。
申伏第一次見那樣冷面的白河竟然會哭,哭起來倒終于像是他的同齡人般,不再是平日裡那個不搭理人的白河,惹得他也忍不住跟着輕聲啜泣。
後來他偷偷去找過師傅,才知師傅一早便發覺他在身後,隻是沒有戳穿,還告訴他白河上山前的一些事。
原來那天是白河父母親離世的忌日,師傅讓他保守秘密,不要告訴其他人,也不要讓白河知道。
申伏很小的時候就沒了父母,一直在山上長大,師兄弟姐妹便是他的親人。雖然不知道失去親人的感受,但白河難過的樣子讓他同樣難受。
于是他決定把白河也當做自己的親人,白雲山是他的家,他有許多其他家人,白河沒了家,這裡也可以是他的家。
申伏回想起往事,心中感慨萬千,回過神來時,白河和柳石淩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他趕緊抱起小玉追趕上去。
三人行進至雲深處,眼前的山道豁然開朗,雲層朝兩方散開,回頭已望不見山下風光與來時道路。
擡頭隻見天高雲闊,極目遠眺,山頭之間座座相連,隐約可見廊庑樓閣。山林間蟲鳴鳥叫,樹木蔥郁蒼翠,甚至可聞遠處瀑布流水聲。
近處山頭可見白雲山門矗立,牌樓由多根石柱支撐,高聳入雲,石柱上刻有稀異圖案,其間鳥獸栩栩如生。面前不遠處立着一塊直插雲霄的石壁,上書“白雲山”三字,氣勢恢宏,筆畫間仿若有靈光遊走,熠熠生輝。
柳石淩伫立原地目不轉睛,饒是他從前見多識廣,聽過不少話本戲曲,都不如身臨仙山親眼所見來得震撼。
他哪裡見過仙境似的地方,幾乎屏氣凝神,仿佛隻要張口呼吸,便會污濁了此地。
白河朝着他輕咳了一聲,道:“我們到了。”
柳石淩反應過來,收回視線,轉換一臉震驚的表情,高擡下巴道:“白雲山看着沒我想象中那般陳腐老派,是個靠譜修仙的地方。”
白河:“……”
申伏望着幾日未見的白雲山門,還有熟悉的崖壁,快要落下淚來。沒想到頭回下山任務就遇上許多事,差點倒在半路,現在重新站在山門口,鼻子一酸。
接着聽到柳石淩的評價,眼淚又憋了回去,道:“柳兄弟何出此言?”
柳石淩呵呵一笑,道:“我從前聽說過不少修仙門派的傳聞,他們總說你們修仙之人如何如何。我未曾親眼見過,覺得總歸與道觀裡那些誦經打坐的道士差不多。不過現下所見,屬實大開眼界,想着仙山裡的修仙人,到底還是不同的。”
申伏道:“仙道本為一家,百年來修仙逐漸式微,相信之人已不多,轉而求道。修仙修道皆修人心,若有心,二者無異。”
申伏一通解釋後,柳石淩忘了原本是想暗諷某人,聽得升起好奇心。白河則抱臂站在一旁,插嘴道:“申伏說得遠了,他未必聽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