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辭忽然冷淡的神情,讓客廳氣氛慢慢凝滞。
“阿辭,恺恺沒有惡意的。”今母柔聲說,“他隻是聽說了紀珣家裡沖喜的事,擔心你被騙,才越過你把你的事情告訴我們。”
他們特意在這裡等他回來,又以“騙”的字眼提及紀珣,什麼用意今辭已經無須多問,“你們不希望我和紀珣來往,是嗎?”
今宇和今父對視一眼,今父道:“對。”
今辭道:“可以。”
不等今父松口氣,他補充:“先讓今恺和當初惡意散播我流言的李娅斷絕往來。”
李娅就是當初那個追求他不成到處說他是同性戀的女人,那件事之後,今恺依舊和李娅保持着來往。
今恺既然這麼為他好,就應該和他同仇敵忾,今辭認為他這個要求合情合理。
但今父卻是神色一滞,“阿辭,恺恺跟我們說你的事,完全是出于好意,你的想法不能這麼偏激。流言那件事恺恺也解釋過他事前根本不知情。小姑娘當時也是一句随口的玩笑話,她自己也沒想到最後會傳成那樣,而且我們當初已經讓李娅跟你道過歉了,你不能揪着這麼一個小誤會一直不放。家人之間,也不能一直翻舊賬。”
“阿辭,我們和李家多年來一直都有合作。”今宇也說,“恺恺和李娅也認識了十幾年,突然讓恺恺和她斷絕往來,有些不現實。”
其實他們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和語氣都不算嚴肅,甚至帶着一些很擔心今辭會生氣的小心。
但再小心,最後呈現在今辭面前的,是他們對他和今恺的兩套标準。
當初當着長輩們的面,李娅笑嘻嘻地跟他道歉,他不願意說原諒,被李娅吐槽小氣,長輩們也讓他作為男人要大度。一番插科打诨後,這件事在他們眼裡就算是翻篇了。
在兩家的合作面前,在今恺和對方十幾年的友誼面前,他因流言所遭受的那些困擾算得了什麼呢。
十幾年的關系不可以随便斷,因為不現實,但才認識的就可以,似乎不會有為難。
其實在今辭提出這個“不現實”的要求時,他就知道了結果。隻是自虐般的,再次用這些标準來提醒自己一些事實。
一股惡心感升起,今辭不知道是最近腸胃不适引起的,還是因為他們表現出來的态度。
“那就這樣吧。”今辭起身,壓着惡心感開口,“我不勉強他,你們也别勉強我。”
看着快步離開的今辭,今母整個人都憂心忡忡的。
“這孩子越來越難溝通了。”今父長歎一聲,“到底從小沒長在身邊,這固執的性子真不知道随了誰。”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放下對恺恺的偏見,和恺恺好好相處。”今宇顯然也很頭疼,“隻是提了一下紀珣而已,反應就這麼大。”
“那紀珣這事兒怎麼辦?”今母語帶憂慮,“紀珣在被逼婚的節骨眼上接近阿辭,我很難不猜他是别有用心。就紀家那一家子,亂得不行,阿辭真和紀珣有了什麼,我好擔心他會被紀家人刁難。”
“聽恺恺說兩人才認識沒多久。”今父倒沒那麼擔憂,“阿辭執拗,我們越不讓怕是越會起反效果,今天我們還是急了點。”
“紀家人也不見得樂意紀珣和阿辭走太近。”今宇想得更多,“他們逼紀珣娶男人,就是不希望他能借助到姻親的力量,我們今家雖然比不上紀氏,但也差不了多少,比起我們,紀家人應該會更着急。說不定讓阿辭在紀家人手裡吃點虧,不用我們再說,他自己就知難而退了。”
今父和今母認為今宇說得挺有道理的,就決定暫時先觀望着。
*
今辭不知道他隻是認識了紀珣,背後能生出這麼多彎彎繞繞。
那天之後,家裡人沒再向他提及紀珣的事,他也變得早出晚歸。
秀場的大屏風背景牆需要先定稿,今辭畫了好幾版稿,申喬那邊才終于定下來。
稿子定下,就要去現場正式開工。
秀場位置在某會展中心裡的一個場館裡,今辭的工作室隻負責一部分背景布置,在現場忙碌的人不止他們,還有負責其他部分的人。
人多,場地就有些亂。
今辭拖着一個腳手架,繞過滿地亂七八糟的材料,往已經訂好畫布的屏風框架那邊走去。
這個腳手架是他随便拖的,走了一會兒才發現下面的滾輪不太靈活,時不時卡死,要很用力才能再次拖動。
在滾輪又一次卡死時,今辭一邊費力拖着,一邊頭也不回地喊了聲秦舟:“過來幫我擡過去。”
後邊遠處的秦舟應了一聲。
下一瞬,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另一側,幫今辭擡起了腳手架。
今辭還以為是秦舟,正意外他怎麼來得這麼快,定睛一看,卻是紀珣。
紀珣說:“我幫你。”
“紀先生?”今辭意外,“你怎麼在這裡?”
紀珣說:“公司在旁邊場館有個展,我過來看看。”
今辭往旁邊看了一眼,注意到有幾個西裝革履的人等候在一旁,看着這邊。
應該是和紀珣一起過來的下屬。
今辭的眼睛注意着地上的雜物,以為紀珣是過來找申喬的,說:“他今天沒過來。”
隔着腳手架的幾根橫杆,紀珣垂眸看他:“我知道。”
今辭一愣,擡頭,和紀珣對上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