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友蘭哽了哽,終歸是更氣他指摘自己的不足,冷笑着說:“我想怎麼着?我看現在是你想怎麼着,直說吧。”
“我能選的道兒不多。”蘇衡愈發冷靜,“如果您跟蕾蕾實在相處不來,我就帶她去别的地方,家裡有事我一定回來幫忙。因為,你們兩個,我幫誰都不對。緩解這種矛盾的辦法,除了少碰面,我想不到别的。”
齊友蘭驚愕,“為了孟蕾,你居然有這種想法?”
“蕾蕾跟我過,您老打擊她;她想跟我離,您堅決不同意。”蘇衡語氣溫和,“她翻來覆去怎麼都不是,我跟她結婚,不是為了看她過這種日子。”
齊友蘭沉默下去。她太了解小兒子了,什麼話一旦說出來,就真能做到。隻因為她挑剔兒媳婦,他就遠走他鄉,她沒辦法接受,也打心底害怕成為現實。
話題既然已經打開,蘇衡就不介意說得更透徹:“您現在三個兒媳婦,沒一個看得順眼的,大嫂二嫂也是長年累月挨數落,沒一個願意跟您住在一起。
“您到底想要什麼樣的兒媳婦?是不是忒看得起您這幾個兒子了?
“有沒有可能,您一直在用老三的錯跟我們哥兒仨找轍?是不是太不公平?”
齊友蘭想到了大兒媳、二兒媳都鬧過離婚,想到了她們甯可租房也要搬出去住,更想到了她們在人前都是能說會道,到了她面前就變得沉默寡言……
婆媳之間鬧矛盾很常見,但做婆婆的跟任何一個兒媳婦都相處不來,自身一定也有不小的問題。
她斂目思前想後時,有人敲門。
是孟蕾回來了,一手拎着幾個購物袋,一手拎着買回的菜肉。
“怎麼買這麼多東西?”蘇衡接到手裡,對笑盈盈的她偏一偏頭,“媽來了。”
“……哦。”孟蕾面上的笑意收斂幾分,走過去打招呼,“媽。”
齊友蘭點一點頭,瞥見她買回的大包小包,出于慣性地皺眉,“出去買什麼了?衣服鞋子?”
“是。”孟蕾要解釋,“年前放假晚,沒顧上買衣服……”
齊友蘭嗆聲打斷:“就算過年,也不用買這麼多吧?拿過來我瞧瞧。”
蘇衡牙疼似的吸一口氣,感覺自己剛才的話白說了。
“拿過來吧,給媽看看。”孟蕾說。
他把購物袋全放在母親身側,轉身去了廚房。
齊友蘭檢查過衣物,愣住了。
都是給蘇衡買的,一套西裝,一套休閑衣褲,一套睡衣,兩雙皮鞋,一雙拖鞋,幾雙襪子。
孟蕾給自己添的,隻有一雙拖鞋和幾雙襪子。
“沒正經給蘇衡買過衣服,平時逛街總顧着自己,是我不對。”孟蕾站在茶幾前,雙手交握,小學生回答問題的意态,“去年我漲了工資,這些是我用存的工資買的。”
齊友蘭看看那些高檔的衣物,再看看小兒媳婦,笑容中不無自嘲,沉了片刻才悶出一句,“那也不用隻給蘇衡買。”
“我有的穿,年前我媽寄了不少衣服回來。”孟蕾見婆婆沒生氣,放松了一些,岔開話題,“媽,中午一起吃飯吧?我做的菜,也不知道蘇衡到底愛不愛吃。”
“改天吧,改天,中午我還有事。”齊友蘭神色有些恍惚。
孟蕾一頭霧水地送走婆婆,收起衣物,到廚房問蘇衡:“媽怎麼了?”這次沒訓她,她固然高興,卻也覺得很反常。
“不知道。”蘇衡漫應一句,幫她擇菜,“給你添了張寫字台,去瞧瞧。”
“是嗎?”孟蕾轉身去瞧,片刻後折回來,高興得抱了抱他,“真好。在茶幾上寫字挺不舒服的。”
蘇衡看她一眼,笑容裡有切實的愉悅,一半因為她此刻歡顔,一半因為聽到的她和母親的對話。
午後,蘇衡被一通電話喚去單位。
工齡短的人早就上班了,他和孟蕾工齡也不長,隻是年假前各自請事假,要等過完元宵節再上班。
各自的領導都知道他們鬧騰的厲害,隻盼着這一茬趕緊過去,批假時很爽快。但他是技術骨幹,平時遇到棘手的問題,少不得請他過去看看情況。
孟蕾留在家裡,在書房埋頭看書做筆記。
孟連江來找,在她意料之外。
說過幾句廢話,孟連江把帶來的兩個首飾盒子遞給孟蕾,“你結婚的時候,我都沒給你添箱,這回搬家,翻出來一些東西,雖然年月久了,好在是金銀的,保值。”
孟蕾打開盒子來看,是一條細細的金項鍊,一條銀手鍊,不由目光微凝。
前世,房子算計到手之後,李素馨特意單獨見過她一面,戴着這兩樣首飾,恬不知恥又趾高氣揚地對她說:“這些是你媽留在孟家的東西,現在歸我了。你們母女兩個一樣,注定要被我們收拾得連骨頭渣滓都不剩。怪誰呢?誰叫你媽那麼讨人嫌,爸恨不得活活氣死她。”
于是孟蕾明白,孟連江恨母親,連帶着厭惡她,維持父女表象和睦那些年,隻是為了母親遲早轉給她的财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