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這麼危險的場景，又害怕又緊張的，剛才那個眼神缺少真實感。”鐘淺晴直抒胸臆。她不說，張揚導演也會說，而且會罵的更狠。“此時，不安與恐懼與愛平行，這是人的本能。我愛你，救你，但不代表我不害怕。”
男主默默地點點頭，“再來？”
“好。”
……
“哈哈哈哈哈”，N大民族餐廳的一角傳來明朗的笑聲，一男一女。
“你竟然還去看監控，有夠無聊的。”路行雲笑着喝了口飲料。
食堂餐桌上擺着酸菜魚、蔥爆羊肉、炒空心菜、牛肉湯及兩碗米飯。他們在聊陳年舊事，聊起路行雲多年前在面館抓小偷，兩個人笑個不停。
“我不知道有幾個小偷，當時可緊張了，手一直在哆嗦。”
“你緊張是因為小淺吧。”
“嗯。”她沉默着給自己的碗裡夾了一筷子菜。
“其實，我同事……哦，也是你的同事了，一開始不建議我找你來N大。”
“嗯？”
“人一旦有了牽挂就會變得畏手畏腳。”
路行雲依舊是不說話，她默默地吃着眼前的食物。
“可我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你心中有份公平正義，而且，這個女孩是你的動力吧？那時的你雖然緊張害怕，卻還是選擇吓跑小偷。”
她擡起頭，眨眨眼示意認同。
“更何況，這個自帶光環的女孩會保護你，這種保護就如同太陽與世間萬物的關系。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具體的事，但她在某些層面可以幫你，比如：善惡是非。她可以溫暖你，她是你的太陽。”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你是不是監視我們了？”
“我監視你，你能沒察覺？就‘是非’層面來說，那個女孩很溫和，在黑與白這件事上，沒你那麼偏激。”
“……”邢小方說得對。路行雲知道事物都有兩面性，但是她對公平正義的追逐是絕對的。
邢小方仿佛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絕對正義還是相對正義，你學财務應該有所了解，這個問題的本質是資源分配，不是麼？”
“嗯，道理誰都懂。小淺的同理心要強于我，她能感同身受很多人，隻是願不願意的問題。我承認，我不是。大部分時間，我隻在乎周圍的幾個人。這算是自私，很遺憾，改不了。”
“哈哈，敢承認的人也不多了。”
“沒什麼不能承認的。有些事情，恨歸恨，生氣歸生氣。你放心，和以前一樣，凡事若能兩全，我不會傷害任何人。”
“當然相信，不然就不會執着的拉你下水了。你看這個學校裡的學生，政法專業的大學生，哪個進來不是為了追逐心中的那份公平正義。隻是，未來誘惑很多，勿忘初心。”
“嗯，勿忘初心。行啦，再說要哭了，吃飯吧，前輩。”
“還愛哭鼻子啊？”
“哈哈，沒有。”
“行，那我就不和富二代客氣了，吃飯、吃飯。”
“你才富二代……吃不吃啊……”
……
“咔！你們兩個表現得不錯。”張揚鼓了鼓掌，他沒想到追逐逃跑的戲能拍得這麼順利，“下一場，男孩子跑出去吸引無人機，要表現得更害怕，哭都可以，明白嗎？千萬别和我這兒大義凜然，生死面前，沒那麼凜然。”
“好的，導演。”男主趕忙點點頭。
“淺晴，你别笑。一會兒分鏡頭你要表現得痛苦難過，面目表情要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但是，無論是哭、沉默，還是抽泣，為了活命都不能出聲。别指望後期給你靜音啊，我要看最原始的表演。”
“……”這不是強人所難麼，“導演，給我十分鐘試試，找找感覺。”
“嗯，這态度還差不多。全體注意，休息十分鐘。”
十分鐘後，攝像機全部到位。
沙丘一側，男主抱着鐘淺晴，兩個人用一分鐘恢複到上一場的情緒狀态。
張揚示意場記打闆，“Action！”
“NG，淺晴跑快了。”
……
“NG、NG，男主往無人機腳底下跑什麼呀，方向錯了！”
……
“NG，你們兩個是抱煩了嗎？表情不像是生死離别，倒像是各奔東西。”
……
“NG，這男主怎麼回事，視線沒對上。道具、道具，去，給那土坑邊上放個标的物。”
……
“NG，休息，調整狀态。”
“對不起，淺晴，我的問題。”一次次的NG，男主為此感到抱歉。
“沒關系。”鐘淺晴見張揚在饒有興趣地看回放，湊近悄聲道，“助理導演負責後面的分鏡頭，卡我卡的沒那麼嚴。換張導，我也一樣。你放心，張導沒生氣，他生氣的時候……”
“哈哈哈哈”鐘淺晴張牙舞爪地模仿張揚生氣的樣子，男主大聲地笑了起來。
“笑這麼開心？”張揚看向音源方向，“淺晴剛才那個分鏡不行啊，别休息了，重來。”
……
“那麼，再見啦？”邢小方站在車前，他的目光散發着淡淡的光。那是前輩看晚輩的眼神，有信任，有期許。
“等等，我還有個問題。”
“你說。”
路行雲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問問，“我的英語成績……”
“什麼？”
“您肯定知道，我的高考英語成績。”她低下頭，她的英語作文那麼高，總分卻這麼低，“您懂我意思……”
邢小方當然懂，他甚至知道路行雲早晚有一天會問。路行雲的英語成績哪怕再多10分，她現在都是P大的人。
人生因這10分而改變，“我想知道真相。”
邢小方看着路行雲，眼中的光依然溫和，然後打開車門，輕舒一口氣，“重要麼？”
“啊？”
“小行，你可以複讀的啊。”他笑笑，不再說話，上車搖下車窗，“那麼，再見了。”
“再見。”
車輛從她面前消失。
奇怪的感覺，梗在心中的遺憾随着發動機的聲音，漸行漸遠。
她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