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雲。”
一個女性的聲音從房間的西北角傳出,很溫柔。聲音做過變聲處理,真實音源是男是女不得而知。
終于要問話了,她目不轉睛地盯着傳出聲音的攝像頭。
從她發現時間消失到現在,不知又過去多久。她沒再睡覺,因為她睡不着。她需要找回時間,但她很快發現,隻有光才能讓她感受到時間的存在。
失去時間概念讓她感到惶恐并且坐立不安。她拿着食物和水不停的在房間裡走動,邊走邊吃,時不時地看向攝像頭。緊張導緻她無法集中注意力,她在黑暗中撞了好幾次牆,額頭和膝蓋磕得生疼。
就是這時,監控攝像頭傳出了聲音。他們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緊張,他們認為,她害怕了。
“請你坐回到床上。”
“開燈。”她沒好氣地回應了一聲,又撞到了。
燈亮了,她檢查了腿上的傷,不嚴重,隻是腫了。
“路行雲,請确認你的姓名。”
“有完沒完,放我出去,立刻。”
“你隻要配合,很快就放你出去。”
“……”有毛病。
“去年的十月四日,你在哪裡?”
十月四日?腦海中的記憶碎片瞬時拼湊在一起,那會兒她在S市的某商場利用招商經理騙取商場平面圖。“忘了。”
“我提醒你一下,你當時在S市的……商場。”
“是嗎?我沒印象。”她反問對方,表情不悅,“再說了,我在哪和你有關系嗎?”
監控沒有回應她的反問。“你為什麼要騙取商場平面圖,是誰指示你的?”
這背後的人确實有病,路行雲用表情表達了心中所想,然後沉默了。她不再盯着監控而是環視四周,幾百平米的房間已經到處是塑料包裝袋和水瓶,全是她扔的。
她搓了搓臉,挑挑眉。
逃出去是不可能的,整個房間除了門就隻有幾個巴掌大的換氣口,想出去隻能從門走。
開門?又是一個不可能,要出去就得有人來開門。
“請回答我的問題。”
“……”她從床底的紙箱裡拿了幾瓶水出來。
“請回答我的問題。”
“……”她朝西北角走去。
“請回答我的問題。”
“……”她走到監控下方,朝它豎起一個大拇指,然後她把大拇指翻了過來。
“請回答——哔——”
孤獨的小燈瞬間就滅了,房間再度被黑暗籠罩。隻是,在小燈熄滅的前兩秒,西北角監控的紅外燈也滅了。
就是那兩秒,路行雲手中的水瓶朝監控攝像頭狠狠地砸了過去,一發擊中。攝像頭稀碎的聲音有點動聽,她喜歡。
無盡的黑暗中,她的嘴角一提,似是有點得意。
有了第一次問話,一切就好說了。她确定了之前對這次測試的判斷且已經想好了對策。
她不能再耗下去了,她要反擊了。
這是一項關于心理素質的訓練,也是一項測試。他們的目的是測試忠誠度。換句話說,如果是對立面的人,那就是想從她口中得知她竊取過什麼信息、目的是什麼、背後的人是誰。對方得到答案的方式是讓她開口,要麼主動交待,要麼是迫于恐懼和壓力不得不說。
如果是這樣,那就容易了。光明與黑暗的開關的确掌握在别人的手中,但信息資源在路行雲手中,他們不敢傷害她,傷害的結果隻有玉石俱焚。
他們想做上帝?想觀察她的行為?想看到她是如何在黑暗中崩潰的?
不是不可能,前提是他們得有眼睛。
路行雲輕舒一口氣,擡頭看向天花闆的另外三個角。果不其然,她找不到那三個角了。對方的反應速度也很快,一看就是同道中人,他們關掉了其餘三個攝像頭的紅外燈。
此時,整個房間再無任何光亮,她徹底失去了視覺。
形、聲、聞、味、觸……從始至終,她沒有恐懼過,緊張也隻是一時的。其餘時間,她都是在表演給他們看。她吸了吸鼻子,摸着牆向右手的方向走去。
失去“形”沒有關系,她自信的向前邁着小步。如果對方早有察覺,那麼他們就會發現這個房間早就變了,它已經不是開始的模樣。
房間不再空蕩蕩,地上到處是垃圾。
不,不能說那是垃圾。它們有味道,可以發出聲音,觸感也不一樣。它們可以拼湊成不同的形狀,組合出不同的聲音,它們被路行雲賦予了特殊的意義。
它們不再是垃圾,它們是标的物,是黑暗中的光。
它們是一幅三維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