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聯系啊。”比起煎蛋，鐘淺晴更喜歡吃水煮蛋，但這是媽媽辛辛苦苦做的早餐，所以她把面前的煎蛋吃了個精光。

“有時差還天天聯系啊？”

“嗯。”她點點頭，“現在是夏令時，七個小時的時差還好啦。怎麼啦？您想小行啦？”她認真地算過，如果兩人每天都早點起，晚上都晚點睡，她們可以出現在彼此生活中的時間能有七八個小時。

“嗯，有點兒吧。”陳孑說的是實話，“從小在身邊的孩子去了那麼遙遠的國度，一年不見得回來一次，還是挺不舍的。”

“其實，小行想每個假期都回來，但我不讓。”

“嗯？你不讓？”

“呃……”鐘淺晴為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感到緊張，臉紅的像面包片上的草莓醬，她故作鎮定地撓撓臉，“我……呃……她……她老回來幹什麼啊，就那點假期還不夠倒時差的。您是不知道，剛到那兩天，她跟我說她每天兩三點就起床了。所以，我建議她不要經常回來。”

“嗯，有道理，但她聽你的嗎？小行這孩子從小叛逆，很淘氣，思維可活躍。”

“聽。”豁出去了。她紅着臉咬了一口面包，這草莓醬齁甜齁甜的。

陳孑沒再追問，她看向桌面，嘴角暗藏笑意。鐘淺晴在她的面前永遠是一副乖女兒的樣子，既然對方不想主動交代，那過多的試探隻會給女兒徒增煩惱。

再等等吧。隻是，小淺也是心大，小行一人在國外她倒挺放心。陳孑若有所思地舉起咖啡杯，到嘴邊了又放下。她年輕時常做随行翻譯，不堪的事情也見了不少。有的人看着老實巴交，一到國外便放飛自我，更有甚者，國内國外有兩個家。

這事還真不好提醒。陳孑看着認真吃飯的女兒，無奈地搖搖頭。算了，孩子大了，愛情終究是她們自己的事。如果有朝一日兩人分手了，那也不怕，畢竟小淺還有她這個媽媽在。

媽媽想什麼呢？又是歎氣又是搖頭的。鐘淺晴發揮演技，假裝吃的很認真。她的目光聚焦在桌布的紋路上，餘光卻四處飄搖。陳孑的各種小動作，她都看的一清二楚。

媽媽的更年期是不是進入白熱化階段了……怎麼吃個早飯也多愁善感呢……她不敢問，因為更年期的女人很敏感，她可不想讓媽媽多想。

于是，這頓早飯剩餘的時間，母女二人各有各的心思，吃的很安靜。

【姐姐，國外有沒有調理内分泌的營養品呀，我媽更年期症狀好像變嚴重了。】

下午的時候，鐘淺晴算着時間開始瘋狂騷擾路行雲。

【我掐指一算你那裡已經六點了，震你一下沒關系的哈？】

【六點半了還沒起，看來你的時差問題徹底好了。】

【七點了，再過半個小時你就能聽見寶寶的鬧鐘咯。】

“你覺得我們國家怎麼樣？還适應嗎？”

“嗯，适應。貴國與我想象中的不一樣。這是一個綠色的國家，就像一個綠色的大農場。”

“哇哦，真的啊。 ”

鄰座的蘇格蘭奶奶露出驚喜的目光看向路行雲。現在是格林尼治時間早上7點，她正坐在倫敦飛往愛丁堡的返程航班上。這是一家當地航空公司的航班，一上飛機路行雲就發現，整架飛機隻有她一個亞裔面孔，實屬難得。

當地的老人大多熱情而善談，路行雲坐在那裡就像一個稀有動物被鄰座的幾位老人圍觀。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小，但是語氣聽上去很興奮。

聊了一路，路行雲忽然就明白了鐘淺晴為什麼喜歡和老年人待在一起。他們的身上有一種無法超越的平和，可能是經曆過滄桑歲月，心态早已波瀾不驚；也可能是上了年紀，激情褪去，風雨曆程讓他們世事無争。

沒有人願意老去，人們常說垂暮之年風華不再，遇事力不從心，生活中充滿惋惜與遺憾。但換個角度想，也許那些老年人早就看淡了你争我搶，蹉跎歲月賦予了他們一份來之不易的心境。這心境就像一把古琴，斷紋如溪流，殘弦如細絲，輕輕一碰，歲月的旋律彈弦而起，沉穩而厚重，古老而悠揚。

這難道不是一種希望麼……這平靜祥和的心境隻有老了才能體會到吧，她想。

返程的計劃飛行時間是一個小時二十分鐘，路行雲的航班提前到達愛丁堡機場。飛機一落地，她便掏出手機按了開機鍵。随後，她繼續和幾位鄰座的老人聊天。隻是，她發現所有人都不說話了，而是好奇地看着她。

怎麼了。

嗯？什麼聲音？好熟悉，熟悉到習以為常了。

“我叫路行雲，我愛鐘淺晴。”

“我叫路行雲，我最愛鐘淺晴。”

“我叫路行雲，我最最愛鐘淺晴。”

此時，格林尼治時間早上七點半。

鬧鐘響了十秒左右，路行雲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雖然航班上的人聽不懂中文，但是所有人都在笑着看她，鐘淺晴的聲音實在是太甜了。甚至，有人問她這是什麼意思。

她感到尴尬的同時又覺得很好笑，胡亂地和周圍人解釋一番後，她迫不及待地将這件事分享給了鐘淺晴。

路行雲：【老婆、老婆，我來啦，其實你什麼時候震我都行，我不怕打擾。給你講個好笑的，你的鬧鐘讓别人聽見了，哈哈哈，笑死我啦。】

鐘淺晴：【哈哈哈，真的呀，羞人答答的兔子.gif】

路行雲：【好好笑，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那是你的聲音。】

鐘淺晴：【嘻嘻，别人怎麼說？】

路行雲：【他們說聲音聽上去很sweet，吼吼，他們還問我是什麼意思。】

鐘淺晴：【你怎麼說哒？】

路行雲：【我說這是咱們國家魔法學校教的起床咒語，哈哈哈哈哈。】

鐘淺晴：【哈哈哈哈，胡編亂造，開懷大笑的兔子.gif】

路行雲：【你别說，他們接受了這個解釋。】

此時，鐘淺晴剛和老師請完新學期的假，她回到寝室，拿着手機不停地大笑，絲毫不在意舍友們姨母般的目光。小行……傻了吧唧的，她靠在桌邊反複看兩人的對話，嘴角咧到了三米開外。

隻是，看着看着，她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舒展的眉毛瞬時擠在了一起。

鐘淺晴：【路行雲。】

路行雲：【啊？幹嘛叫我大名？】

鐘淺晴：【請你解釋，為什麼會有人聽到你的起床鬧鐘？】

糟糕。一時興奮大腦抽筋，忘記自己在飛機上了。路行雲拉着登機箱，用手機拍了拍腦袋。

鐘淺晴：【還他們……也就是說還不止一個人聽到了？？？】

路行雲：【驚慌失措.gif】

鐘淺晴：【你玩的挺花啊。】

路行雲：【嘻嘻，想哪去了。我一早就出門了，對不起，忘記和你打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