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獲得了準許,但紀榕還是有些心虛,她回過頭,發現謝矜還沒換衣服,手上拿着個黑色吹風機。
“怎......怎麼了?”
謝矜似乎沒注意她的動作,揚了揚手裡的吹風機,說:“你裙子濕了,吹一下吧。”
說到一半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不然會感冒。”
被他一提醒,紀榕後知後覺的察覺到自己膝蓋處的涼意,剛才跑過來時踩到了水坑,污水濺到上面留下幾大塊髒的水痕,在一片純白的蕾絲裙邊上格外紮眼。
“啊,好,謝謝。”她動作僵硬的上前接過吹風機,走回了客廳。
謝矜又進了浴室,裡面響起水聲,數分鐘後他擦着頭發走出來,紀榕也剛好吹完。
他換了件短袖,站在門那裡都快和門框頂部一樣高。
紀榕不自在的移開眼,想起包裡的書,于是打開書包一本一本的給他拿出來:“這是老師布置的作業,還有聽力書。”
謝矜看着她在那裡忙活,覺得有些好笑:“我就住學校裡,你怎麼還幫我拿?”
她想了想,好像确實是這個道理,但她一向是不得理也不饒人的性子,于是不服氣的說了一句:“因為我良心未泯,行了吧?”
謝矜失笑,看在門框上看着她的動作出神。
這兩天對于他來說不算順利,昨天是奶奶給他送衣服路上摔跤進醫院,今天下午的數學競賽,也因為母親突然說要回家而決定放棄。
他趕回來卻不見母親身影,心情一瞬墜入谷底。
此時門突然被人敲響,謝矜眸光一緊。
來的真不是時候。
“誰呀?”見謝矜沒反應,紀榕先出言詢問道。
門外那人不回答,隻是不斷地敲着門,“框框”聲在寂靜中不間斷響着。
他猶豫數秒,步子緩慢的上前下按門把手,莊蓮那張帶着明顯疲态的臉龐出現在他面前。
謝矜将身子側了側,刻意擋住了沙發上坐着的紀榕,冷聲道:“這麼晚才來?我以為你回去了。”
莊蓮的名字和本人相差甚大,頗有種“貨不對闆”的意味,她今年剛過四十,脾氣卻比更年期的還要暴躁,聽說她年輕時的嗓音清脆堪比百靈鳥,而謝矜覺得,她到了這個年紀就隻剩下尖細。
她身上也濕着,正急着回家洗個熱水澡,見謝矜擋在門口,聲音帶了些不耐煩:
“幹什麼,不讓你老娘進去麼?”
見謝矜沒動,她粗暴的把謝矜往旁邊推了推,跨進門檻就看見了沙發上正乖巧坐着的女生。
紀榕沒聽清母子兩在門口說了什麼,看到長輩便禮貌性的站起身朝她問好:“阿姨你好,我叫紀榕,是謝矜的同班同學。”
謝矜把門關上,步子加快走到了莊蓮旁邊。
莊蓮顯然對這個外來人并不喜歡,并沒回應紀榕的問好,雙手環胸說道:“這麼晚了,你在我們家幹什麼?”
深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确實容易讓人誤會,紀榕察覺她語氣不對剛想解釋,旁邊的謝矜先一步開口:
“奶奶在醫院,我沒帶鑰匙,她托紀榕來給我送,我看外面的雨太大不好打車,就想着讓她在這裡呆一會再走。”
莊蓮顯然不滿意這個說辭,沒好氣的“哼”了一聲,繼續說道:
“你也好意思提奶奶?如果不是因為你,她怎麼又會摔的粉碎性骨折?”
紀榕沒敢插話,隻敢在心裡腹诽,覺得這親媽堪比後媽。
她想起剛才在電梯裡問奶奶是怎麼摔傷的時候,他眼裡自責的神情。
“今天降溫的厲害,看到我早上穿着短袖,奶奶特意來給我送衣服的,然後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去了。”
那還是紀榕第一次聽他說那麼多話,親人在他心裡占着一片柔軟,藏在很難被觸及的深處。
謝矜垂下頭,眼裡情緒複雜交織,半天才憋出一句:
“......對不起。”
為什麼是他說對不起?
紀榕并不覺得這件事他該道歉,但看着謝矜母親的愠怒神色,她隻能張了張唇,欲言又止。
目睹他充滿負能量的家庭環境,紀榕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久留,但此時兩人間的氣氛卻将她想要離開的話硬生生堵在嘴邊。
莊蓮仿佛當她不存在似的,身上還沾着雨水,就自顧自的坐到了白淨的沙發上,繼續開口問道:“你最近的學習怎麼樣?”
“我聽說你報名了數學競賽,考的怎麼樣?”
紀榕看向謝矜,後者神色猶豫,沉色道:“我沒去。”
莊蓮剛翹起的二郎腿立馬就放了下來,神情嚴肅的質問道:
“為什麼不去?你們班主任不是說這次是很好的機會嗎?隻要你奪冠了進入市隊,再進入省隊,以後在國際大獎上拿獎,那就是保送生了!”
“這樣也不用太花錢,我和你爸爸天天在外面辛苦,不就是為了能供你上學?你就不能省點心,努力學習嗎?”
謝矜後面半句“知道你回家了就沒去了”就這樣卡住了沒說出來。
他聲音很小的為自己辯解:
“媽,我有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