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許見段千歡是真的動了氣,仰頭看他滿臉怒氣的模樣,一時間愣了許久,而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是,真的啊,你,你難道真的……”沒試過?
但見段千歡臉色越來越差,露出的耳朵充血到透明,似那被日光照射下的鴿血紅,莫如許良心發現般止住了話語,隻是臉上笑容卻怎麼也下不來。
一股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間,像是微風拂過靜湖蕩起陣陣輕波,她下意識地想要忽視。
但看段千歡那直挺挺站在那裡的模樣,莫如許還是帶笑站了起來,“好吧好吧,我向你道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段世子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可好?”
“我隻是太過吃驚罷了。”
她這邊語氣一軟,那邊的段千歡不僅沒放松,反而更加緊繃,露出的眼睛中含着些不可置信。
他面色嚴肅,目不轉睛地盯着對面那個滿臉笑容,明顯是心情愉悅的人,試圖從她眼中也找出些什麼來。
二人目光相彙,空中溫度似在不斷上升。
他們這邊氣氛詭異,那旁的樂音便也戛然而止,姑娘們似是被這場面驚到,齊齊停下了動作,這聲兒一停,下一刻莫如許便被驚醒。
她恍若突然間恢複意識,下意識錯開與段千歡對視的目光,扭頭去看那邊站成一排的姑娘們,似是心情被影響到了,微微皺眉道:
“怎麼回事啊?你們停下幹什麼,繼續彈。”
段千歡不知平日裡莫如許在風月樓的狀态是怎樣,他此時心中一片亂麻,與莫如許的對視讓他心劇跳起來,内心一片震顫,顧不得旁人的感受。
隻是那邊的樂姬們卻暗自心驚,這位莫公子平日裡向來笑語晏晏,很少見到他這般冷淡,這位遮面公子倒是厲害,幾句話便引得他動怒,因此一個兩個大氣不敢出。
“喲,我當時是誰呢,原來是你啊,這是怎麼了?誰敢惹我們莫公子生氣啊——”
還未等姑娘們拿起樂器繼續彈奏,門外就響起一道調戲聲音,随後門從外面推開,緩步走進一個容貌昳麗的年輕女子。
隻見她眉眼七分笑,顧盼之間神韻天成,膚白如雪,遠黛娥眉,當真是一好模樣,身着輕紗,行走間似踩在層雲上般飄逸,恍若仙子降落人間,這人正是青樓頭牌白初初。
她對那些姑娘們使了個眼色,姑娘們便抱着樂器匆匆離去,很快,這房間就隻剩下三人。
莫如許見來人,神色不變,開口道:“你這話說的我是個壞脾氣的人似的,淨壞我名聲。”話雖如此,卻并未真的上心,反而面色輕松上前一步迎接白初初,明顯這二人是相識的。
白初初走到莫如許身邊,握着莫如許的手,看起來頗為親密,隔着去望早已恢複如常的段千歡,打眼掃了一下,心中有了譜,語氣幽幽道:“這是又給我們風月樓找了個好客?莫公子果真大氣啊。”
莫如許斜着看了她一眼:“夠了啊,這兒沒旁人,戲瘾别這麼大。”
白初初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銀鈴入耳,姿态柔婉,倒是比莫如許這個真正的大家閨秀還要清麗優雅,她看了看段千歡,又轉眼看了眼莫如許,思索片刻,輕笑出聲,松開莫如許的手,對着段千歡規規矩矩行了個禮:
“段世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寒舍粗鄙,還望世子莫要嫌棄。”
白初初一看段千歡便知眼前人是誰,這等風采定然是金枝玉葉的身份,面具遮臉想必是不能露出真身,那便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莫如許來風月樓向來隻一人,這麼多年從未破例,而據白初初對莫如許的了解,能讓她破例的也就隻有一個前些日子剛回京的段世子而已。
即便莫如許從未承認過,但白初初混迹風月場多年,自然能夠感到這點不同來。
她能一下子認出段千歡,段千歡再隐藏也沒什麼意思,便也輕颔首算是回應,卻冷淡,白初初似是習慣了這種場面,見此面色如常地起身,莫如許此時開口:
“他一向如此,并無惡意,白姐姐,我們今日來是有要事相求。”莫如許拉着白初初坐到椅子上,眼神示意段千歡跟着她,段千歡暗自垂下了眼睫,聽話地坐在她們身邊,沉默地當一個擺件兒。
莫如許坐在正中間,問白初初:“你可知昨日發生的事兒?”
白初初長袖遮面,輕輕一笑,“昨日發生的事兒多了,你是指晴兒跟人私奔被打斷了腿,還是小月被趙家公子納了妾?”
白初初邊說邊看莫如許臉色,見她面帶微笑地看着她,她像是終于玩夠了,這才放下長袖,自顧自倒了杯水,潤了下喉嚨,輕錘腦袋,看起來頗為苦惱:
“我今早腦袋一陣疼,就知道不會有好事發生,果然,如今你便來了。”
“你是真不拿我當外人兒,闖那麼大禍倒先拉我下水,什麼危險都拉我跳。”她語氣淡淡,不知她脾性兒的定然會認為她這是不樂意了,但莫如許與她交情深厚,自然知曉她這不過是“欲拒還迎”,為的就是要錢。
莫如許面色如常,先給自己與段千歡倒了杯水,慢慢喝着,也沒開口回話,這茶是高價買來的,曲兒聽不了,這茶再不嘗一下豈不是虧了花出去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