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有人叫他，他和莫如許告别，直接走了。

莫如許站在原地看了一圈，覺得山奈是真忙，又低頭看了一眼那小矮凳，想了想，攔下一個這裡的藥童，麻煩藥童将凳子還給方才對母子。

之後，她便走了。

今日她本想着問山奈他到底是否來自二十一世紀，但在這裡待了一會兒，突然覺得這個答案沒那麼重要。

像是在二十一世紀的醫院裡逛了一圈，似乎自己的小悲喜也沒那麼要緊，來之前還覺得必須要知道的東西，如今也看淡了許多。

她找了一間衣鋪，在裡面換了身衣服，洗去白粉，臉又恢複白淨。

風月樓還在的時候，她會去那裡換衣，如今不在了，她反倒感覺京城太過熟悉，一時間沒地方去。

她不喜歡有人跟着，在京城這麼些年來練就了一雙好腿，對京城中的布局十分熟悉，加上京城治安本就不錯，她也沒受什麼生命威脅。

栾平的災情似乎影響到了京城，她路過一間賣蔬菜的店鋪，隻見人擠人，都在這裡搶冬菜，冬日裡蔬菜緊缺，這時間再遇上寒災，買的人就又多了些，那些糧店如今也是人擠人，一眼望去，隻見人頭翻滾。

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手中提拉着一袋米面，神情喜悅，看到一陌生人站在遠處看她，她那欣喜的表情立馬收住了，狠狠瞪了莫如許一眼，而後擠進人群徹底沒了身影。

*

這場寒災似乎格外嚴重，莫如許晚間回莫府同家人吃飯時甚至聽到莫嶽在談論這件事，寒災本不是大事，隻要糧食及時供應的上，人有飯吃那便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隻是今年似乎格外嚴重，皇帝讓各州都送了糧食過去，開倉放糧，希望能夠及時遏止，但見莫嶽一臉憂愁，想必情況不佳。

莫如許這些時日有空倒是同段千歡見面，大周朝對女性的約束少了很多，允許女性白日上街，這日，他們約好去廣慈寺還願。

寺廟一般是很靜的，來人不多，循着小道，段千歡同莫如許一同步行上去，身後跟着雪琪與張華。

張華是同段千歡一道長大的，兒時是他的伴讀，隻是張華家中也頗有積蓄，在段千歡離京赴邊時，便被家人帶走了。

張華家是經商的，商人孩子能夠成為權貴伴讀，這是榮耀的事，但再榮耀，也沒有孩子性命重要，張家隻有張華這一個兒子，定然是要把他贖回來的，也因此，張華不再跟在段千歡身邊。

前段時間跟着父親去走商，到了京城聽聞段千歡回京，便連忙來找他，雖說如今他不再是段家的家仆，但在張華眼中，段千歡永遠是他老大，将自己擺在伴讀的地位上。

莫如許趁着空隙，回頭看了後面的雪琪與張華一眼。

張華是個清秀的男子，雖無段千歡高大，但到底是比雪琪雄壯許多，雪琪站在他身邊顯得格外嬌小，不過雪琪在張華面前倒是收起了那副活潑樣子，看起來拘謹又沉默。

莫如許心中想笑，她知道雪琪這是怎麼了，少女心思，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隻是看張華的表現，似乎并沒有察覺到雪琪的心思，隻覺得女大十八變，雪琪也沉穩許多。

青石台階并不陡峭，隻是如今覆上雪，雖常有小和尚掃雪，總免有缺漏之處，莫如許走的磕磕巴巴，拉着段千歡的胳膊一直往上走。

他神色看起來很嚴肅，注意着莫如許的狀态，比莫如許提早踏上上一台階，莫如許沿着段千歡的腳印慢慢爬着。

廣慈寺鐘鳴聲響，震飛了旁邊秃林裡的野鳥，撲哧着翅膀飛遠了，一根小小絨毛落在莫如許腳邊，被水沾在青石階上。

終于要到了盡頭，莫如許正要松口氣，面前的段千歡突然站住了，渾身緊繃，像是看到了敵人，時刻準備撲過去一口緻命。

拉着她胳膊的手也猛一用力，透過這力度，莫如許感到了段千歡的緊張。

她一愣，“你怎麼了？”

同時擡頭向上，就看到白雲站在台階盡頭垂首望着他們，逆着光，莫如許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能看到他那微揚的嘴角。

莫如許下意識覺得陰森。

更讓她驚訝的是，他臉上的疤消失了。

容貌恢複的他看起來更為驚才絕豔，濃顔帶來的沖擊像是一朵開的極豔的曼陀羅，攜帶着黃泉水的陰濕。

“段世子，……莫小姐，許久未見，别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