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莫嶽将自己關在祖祠好久,一直到第二天大早才從祖祠中出來,出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了莫如蘭。
莫嶽肅着一張臉,直接道:“你同秦王有了首尾,還懷了他的孩子。”
他隻是在陳述,但對面的莫如蘭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時間臉色變得異常緊繃,眉頭緊皺,她手指緊攥着面前的桌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莫嶽。
莫嶽還在一旁說:“我不管你是真忘了還是假忘了,也不管你認不認我這個父親,但你是莫如蘭,是我莫嶽的孩子,我不忍親手送你去死,但也不想見你一副蠢樣被秦王耍來耍去,我看了心煩。”
“我……”莫如蘭皺眉緊皺,突然出聲。
但是莫嶽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強忍着怒火,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我今日來就是要問你,你想怎麼處理你的孩子,或者說,你想如何做,在自己記憶缺失的情況下懷子入秦王府,還是狠心将胎打了,為父送你離開京城,從此你不是莫如蘭,而是你口中說的潮安也好,旁的什麼人也好,去過另一個人的生活。”
“我最後給你一次自由的機會,你好好思考。”
莫嶽說完這話,就見莫如蘭臉色變得異常蒼白,冷汗随之冒了出來,她有些失控,緊緊抓着桌沿,終于像是忍受不了,頭擡了起來對着莫嶽疾呼:“父親,我……”
莫嶽本想狠心不管,但見她狀态實在不對,這才趕忙過去扶住她,就在這短短時間,莫如蘭便已經昏迷了,這表現不似作假。
“快去叫大夫!快去!”莫嶽對外面等待的衆人大喊。
莫如許本守在屋外,聽到這聲音便知道裡面發生了意外,讓人去喚大夫,而她則闖進了房屋。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慌亂之間,莫如許看到了裡面面色發白,早已昏迷的莫如蘭,她像是陷入了夢魇,嘴裡一直喃喃重複着什麼,但莫如許聽不清,唇色極其慘白。
莫如許一瞬間,瞳孔緊縮。
又是一陣手忙腳亂,找大夫的找大夫,煎藥的煎藥,待莫如蘭的情況平靜後便又是一日黃昏了。
莫如許坐在椅子上,隔着距離,靜靜看着雙眼緊閉已進入夢鄉的莫如蘭,面色平靜,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山奈留下藥方并喂了莫如蘭藥之後便離開了,薛姨娘正圍着莫如蘭忙前忙後,細心地照料她,莫嶽同莫如許一樣,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一時間這房裡顯得安靜起來,火爐中的熱火還在灼燒,心急了一段時間,再被這暖意包圍便覺得有些燥熱了。
“你覺得這事為父該如何處理。”莫嶽突然問一旁跟着沉默的莫如許,“自小你主意便多,如今真遇到事了,怎麼不見你多給為父出個主意。”
莫如許抿了下唇,收回了看莫如蘭的視線,垂下頭,沉默良久:“……女兒也不知,怎麼做才合适。”
“她什麼也不記得了,如今還出了這事,我不知該不該代她做決定。”莫如許是不想要推莫如蘭入火坑的,莫如蘭如今的狀态,像是個被渣男迷得颠三倒四的糊塗女子,若秦王在意她,不會将莫如蘭送回莫府便一直不聞不問,在朝上争端也不見焦急,顯然不把莫如蘭放在心裡。
莫如許這些日子的确想了許多法子,覺得最好的便是将莫如蘭的胎給打了,送她離開京城,反正她也失憶了,再次失憶一次也不是難事,不會記得京城的這些事,重新去過她的江湖生活,但……莫如許遲遲下不了決心,那到底是一條人命。
但若是不打,莫如蘭還是如今這種狀态,難不成真的讓她嫁給秦王,進入那個龍潭虎穴?雖不至于死去,但那無異于另一場謀殺,莫如許也不願。
因此,面對莫嶽的問句,她也沒有答案。
莫嶽沉默了一會兒,沒再說什麼,待到月上眉梢,他便走了,薛姨娘看起來很是憂愁,一直勸莫如許去休息,莫如許搖頭拒絕了,同薛姨娘一起守在莫如蘭的房間。
“你說這好好的姑娘,怎麼就遇到這事了呢,真是蒼天不長眼。”薛姨娘忍不住同莫如許抱怨,莫如許忍不住想,本就是這樣的,蒼天本就沒有眼,哪來的公平可言。
她又看向已陷入沉睡的莫如蘭,視線一寸一寸移向她的腹部,那裡如今還是平的,但若是不加以阻止,這個地方會越來越大,裡面的小孩也會越來越大,汲取莫如蘭身體中的養分,用于自身的生長,腹部會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一個生命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本該是生命孕育的神聖過程,但莫如許就是感到毛骨悚然,她猛地打了個寒顫,不再深想。
她突然想到山奈之前告訴她的話,現在她可以判定,莫如蘭就是被人給催眠了,用一種人格覆蓋在原人格之上,取代原人格,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這種法子及其危險,一不小心便會造成記憶錯亂,莫如許想到這裡,對秦王的厭惡就又多了幾分。
但這催眠不是不可逆的,卻有很大的風險,同最開始的催眠一樣,一樣有記憶錯亂,甚至變成瘋子的風險。
莫如許不知該不該将“莫如蘭”喚醒,以及,喚醒的還會是她嗎?
不過就這樣不作為,所導緻的結果會是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