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微臣遵旨。”

“锵——”的一聲，吩咐好這一切，皇帝手中的劍這才掉落下地，他閉了閉眼，像是萬分疲憊，對段步衡這幫人擺了擺手：“朕無事，你們去做吧，朕要休息一下。”

而後，皇帝搖擺着身體，搖搖晃晃地朝裡面走去，在此期間，他沒有問秦王一句話。

秦王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夜晚雨水綿綿，但五月雨持續的時間并不久，很快，雨便停了。

五月的這後半夜，天又重新恢複了月照蒼生的模樣，不過今晚卻無人敢睡覺。

皇宮像是高度運轉的機器，這夜所有人都被驚醒了，有關人員飛速處理着事故留下來的殘骸，螞蟻似的奔奔忙忙。

莫如許知道這件事後，從床榻上跑了下來，穿好衣物，就朝段府趕去，段千歡受了傷，她要去看看。

段府和莫府一樣，四處都是忙碌的身影。

段府的人都認識了莫如許，見莫如許來，丫鬟們将她帶到了段千歡的院子中。

段千歡的小院還和之前一樣，莫如許站在門口，看着窗紙透出來的人影，近鄉情怯似的止住了腳步，裡面不止段千歡一個人影。

深吸一口氣，莫如許踏入了房門。裡面果真不止段千歡一人，他身邊還坐着一個飒爽英姿的女子，身着铠甲，一臉嚴肅地看着醫師為段千歡包紮的傷口。

聽到有人來了，扭頭去看，就看到呆在那裡的莫如許。

段千雪和莫如許一樣，均是一愣，而後自然笑了出來，站起來，對莫如許招手，給莫如許讓位子，讓小情侶倆說上幾句話：

“快過來，這麼久沒見，你變化這麼大了，……今夜吓到了吧。”

莫如許過去和段千雪抱了一下：“千雪姐……”

她們已經許久未見了，段千雪也和記憶中的人有很大差距，方才第一眼看到差點認不出來。聽到段千雪安慰她的話，忍不住紅了眼眶，淚水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

她走到床邊，看到段千歡肩上的傷口，不知為何，明明段千歡受傷的次數很多，但這次看到他的傷口，卻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場。事實上，她也的确這麼做了，嗷的一聲就哭了，撲到段千歡被子上，避開段千歡的傷口就号了起來，那聲音一下子将段千歡驚住了。

聽到莫如許這麼哭，段千歡連肩膀上的疼痛都感覺不到，急忙從床上半坐起來，手足無措地安慰：“你怎麼就哭了。”他看了一眼段千雪，但段千雪沒看他，眼睛一直盯着莫如許哭泣的臉，眼中滿是心疼。

見此段千歡心放松了些，一手将莫如許撈到懷裡安慰起來，邊拍肩膀邊道：“你别傷心了，我這不沒事嗎，這傷也不疼，我皮糙肉厚的，這點小傷沒一點事兒，别哭了，啊……”

用心思了，再鋼鐵的直男，甜言蜜語也能信手拈來。這是人類刻在骨縫中的基因。

段千雪本來也想說些安慰的話語，但見段千歡這老樹開花，無師自通般的哄人架勢，忍不住挑了下眉頭，心中泛上一中稀奇的情緒。她本想再看看，但還是有眼色的，就在小情侶摟摟抱抱互相安慰的過程中，趁着兩人不注意，偷偷地離開了房間。

段千歡好一頓安慰莫如許，直到莫如許眼睛哭紅了她才停下，從段千歡懷中直起身來。低頭一看，段千歡赤裸的半身上全都是她哭出來的口水，莫如許噎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段千歡的表情，見他沒注意到，伸手用衣袖将他身上的口水給擦幹淨了。

段千歡看的好笑，但他沒有出聲。

這時她仿佛才意識到自己是在段千歡家中，突然想到段千雪還在這裡，身形猛地一激靈，結果扭頭一看，這房間裡哪還有段千雪的影子。空蕩蕩的，隻有他們兩個人，連個仆從都沒有了。

段千歡見莫如許這緊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給莫如許解釋：“她從你一開始哭的時候就走了，你别擔心，沒有失禮。”

莫如許最是崇敬段千雪，段千歡自然知道莫如許不願意在段千雪面前失禮的心思，不過，段千歡覺得莫如許多想了。即便她在她面前哭的稀裡嘩啦的，他的這個姐姐也隻會心疼地哄她，段千雪也很喜歡莫如許。

“嗯？”莫如許從鼻腔中冒出了這麼個問句，将眼淚拭去，這才嗡嗡開口：“你快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被秦王給……”提到傷心處又是一個哽咽。

段千歡苦笑不得：“怎麼可能，我武功那麼高超，在邊疆待的日子那麼長，自保之力還是有的，況且，我還沒娶到你，也不敢死啊。”

莫如許聞言，噗的一聲笑了，“好，那我等你上門娶我。”

兩人對視着笑了。

因為秦王這一遭，皇帝将太子放了出來，讓太子繼續着手處理政事。

不過唯一一點不同的是，皇帝也讓李瑛來幫他一起，從皇帝的這個舉動中，太子隐約嗅到了什麼。這種第六感，讓他無法對秦王倒台這件事高興。

秦王是倒台了，但一個走了，另一個似乎又要來了，還是一個他之前從未放在心上的競争者。

另外，皇帝對他的态度也稍微有些微妙，在面對皇帝時，他總覺得自己被審判，像是在被皇帝重新評估，這讓他感到不安。

太子不安，李瑛這一黨卻開心了起來，尤其以白雲為最。

他終于迎來了他的時代，終于可以大展身手，可以盡情地發揮他的才幹，要知道，為了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

秦王試圖弑君，這使得顧家一黨徹底沒了再複起的機會。顧貴妃被賜白绫，死在了一個月光璀璨的夜晚，顧家家主顧忠在回老家的路上，被山賊打劫，意外死在歸家途中。

而顧家其他人，散的散，死的死。偌大的家族抵擋不住皇帝的怒火，不過在幾月的時間裡，就徹底垮台了。

顧家這些人處理了，但皇帝卻遲遲沒有對如何處理秦王做出指示。

他沒說讓秦王死，卻也沒說讓秦王活，因此，可以預料，秦王在牢獄中定然過得不好。

他像是被皇帝遺忘在了牢獄中，不聞不問。

有人向皇帝禀告秦王在牢獄中被獄卒欺負，身受重傷，快不行了。皇帝眉頭沒皺，卻賞了說這話的人三十大闆。

經此一遭，再沒有人在皇帝面前提秦王。

又是一個月過去，到了盛夏時節。

牢獄中傳來秦王身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