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也去了?!”
“是啊,夫人那性子要是去了的話,我們這事兒可怎麼成?”一人呔了一聲,将手背砸入手心。
“是啊,夫人和老寨主一模一樣,一向不喜外人,認定了死理,誰都勸不動,就連當年寨主入贅,也是與外世全部斷聯才來的,如今再要個小皇子,怕是會拼命阻攔。”
“可我們不能沒有那些啊,我們寨子豐衣足食可全靠它們了啊!”
“是啊,那錢财和種子可是能救命的東西。”
......
将歇未歇的寨裡,家家戶戶還亮着煤油燈,昏暗的燈光從窗戶中暈散開來,被放大的人頭攢動着,他們或互相咬耳,或私語聲漸傳,嘈嘈切切,細聽不清,卻又連成一片。
“吱呀”,早已熄燈一片靜寂的寨中,不知哪戶的門被人拉開了,一人影悄默默跑出,摸黑前行,不一陣,又一聲門響,再次陷入了寂靜。
第二天将明未明,兩人快馬出了寨門,前往去尋那送信的隊伍。
自兩人出寨後,寨内便在楚雙的安排下,家家戶戶各得到了應得的份額。
坐在炕沿的六旬老太滿臉皺紋,笑眯眯用不甚利落的牙齒咬上那銀子,随後撥拉兩下滿滿當當一手帕的銀塊,招呼着兒子收起來。
“阿婆,這次也算是能給兒子娶個好媳婦了!”楚雙笑眯眯扶着婆婆下床,她雙腳顫顫巍巍入了鞋坑,“是啊是啊,夠給他買個好媳婦回寨了。”
楚雙聞言笑意更濃,“這下您能安心不少了。”
如今外面各國邊界處均在打仗,亂世之中,女子的性命更可悲,如同蜉蝣,毫無歸途。寨子中女子本就少,當初建寨的老一批,命數都要将盡了,自楚雙管事後,便派一波人,替寨中适齡男子尋貧苦人家的适齡女子,買下,再帶回娶做媳婦。
“阿姐,這樣做真的好麼?外面的女子被人任意買賣,她們的命不是命麼?”年幼的楚醒,擡頭以稚嫩的口吻問着楚眠。
楚眠深深看父親和阿婆一眼,“外面亂,女子不好生存,父親這樣,也是給那些實在難以存活的女子一條生路。”
楚醒點點頭,轉回腦袋,一雙清澈的眼睛懵懂看着阿婆和父親,“大家都笑得這般開心,那定然是件好事情吧。”
楚眠聞言捏了捏楚醒的手,心裡的鼓點自母親走後就一直沒停,她有些擔憂自生病後未曾出過遠門的母親,“希望一切平安。”
楚雙又拉着阿婆道了幾句,帶着兩人離開了。楚眠抱起楚醒離去,回去的路上看着家家戶戶笑做一團,心裡的擔憂也散了些,好歹,大家不用愁餓肚子了,楚國送來的糧食夠半年吃,半年後,新一茬糧食也要長出來了。
全寨喜氣洋洋仿佛過節一般的熱鬧,天随人願,大雨也漸漸停了下來,楚眠看着外面放晴的天,水洗過的藍,豔陽高照,歎謂一聲,一切都好了起來。
楚醒從身後拉了拉楚眠的衣袍,“阿姐,為何阿娘已經很久沒傳信來了?”楚眠轉身笑笑,抱起楚醒,“因為我們阿娘不去夏國了,父親說,送信的兩位阿叔會将阿娘一行人帶回來,父親再另外派人找名醫給阿娘醫治。”
楚醒聞言将兩隻如藕般白嫩的手攀上楚眠的脖子,緊緊盤住,臉頰貼上楚眠的臉頰,“好!”
兩人滿腔的歡喜落空。
寨門外由遠及近傳來快馬飛馳的聲音,兩匹馬猛然沖撞開栅欄,徑直朝主寨樓飛奔而來,楚眠蓦然聽見聲響,扭頭看去。
那兩人嘴裡不知再喊着什麼,楚眠正和楚醒笑着,嘈嘈切切的聲音傳來,她有些沒聽見。
“夫人,夫人!夫人沒了!”
“夫人沒了!我們回來的途中遇見大片的匪,夫人混亂中被人一刀捅入腹部,當場沒了!”
楚眠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她看着眼前愈發靠近的兩位阿叔,有些沒聽懂他們口中所言所述,什麼叫沒了?
兩位阿叔停在樓前,一位下馬時被馬骥勾住腳背,急得單腿向前跳了好幾下,向前打了個趔趄,又堪堪回身,半伏着身子朝樓梯上跑去。
慌亂的腳步聲咔哒咔哒,如同爆着的鼓棒,狠狠砸向楚眠的心,她側過身,堪堪躲過兩位阿叔,擦肩而過揚起的風吹起她一側碎發,楚眠有些不敢扭頭,隻聽得兩位阿叔撲騰一聲膝蓋砸向地面。
她艱難吞咽一口唾沫,抱着楚醒的手有些微微發顫。她恍若鎮定,将楚醒放于地面,往後捋了幾把頭發,然後整理幾下楚醒的衣袍,“乖,去找丁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