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在狀況外的許昭文放下碗筷，一頭霧水地問：“你惹誰了？”

許晏昀更郁悶了，扒了口菜不願再說，許昭文有點急，怕許晏昀被欺負，剛想追問到底怎麼回事，結果被姜裕蔓拽了拽衣服，後者眼神示意他不要多事，許昭文隻好不情不願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這凝重的氣氛一直持續到晚飯結束，姜裕蔓把碗碟放進洗碗機時，在她轉身的刹那，許晏昀聽見她問：“你知道緒遠回綠城了嗎？”

可能是姜裕蔓在他們高一那年負責帶尖子班的語文課的緣故，她和溫緒遠關系居然還不錯，高中剛畢業頭兩年，聽姜裕蔓在電話裡說，溫緒遠總會在教師節那天準時會寄來禮物，早幾年一直不間斷，直到後來他入圈忙，禮物就沒再有過了。

許晏昀現在想想，禮物好像就斷在兩人失去聯系那一年。

他從冰箱冷凍櫃裡拿出一個甜筒，直起腰時，聲音低了些：“知道，前幾天錄節目的時候碰見了。”

“是嘛……”姜裕蔓若有所思道。

許晏昀合理懷疑他媽是不是在晚飯時那個問題提出的時候就挖好了坑，偏偏自己還一跳一個準，好像從小就是這樣，他自認為的秘密，在姜裕蔓面前根本無處可藏。

可姜裕蔓卻在下一刻岔開了話題，轉而問許晏昀明天晚上想吃什麼。

許晏昀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後沒心情細想，敷衍了一句：“都行。”

姜裕蔓點了點頭，摁下了洗碗機開關。

許晏昀幫着拖過地後便癱在了沙發旁的躺椅上，溫緒遠還是沒有任何回複，隻有他自己那可憐兮兮的請求留在上面。

【xyy：在嗎？】

【xyy：還記得咱們高中班長季婷怡嗎？她現在在六中當班主任，帶的高三班今年要畢業了，想請咱們這屆同學錄個高考加油視頻，讓我問問你有沒有時間來六中錄制一下，時間在明天下午四點半。】

【xyy：我也在的。】

許晏昀近乎是怨恨地盯着自己發出去那最後一條消息，沒事幹嘛要強調自己也在，這下好了，都過了多少個兩分鐘，他追不回時間，也撤不回這條消息，最後無能為力地看着它橫在自己和溫緒遠中間。

手機震了震，提醒有新的消息，許晏昀退出和溫緒遠的聊天界面，季婷怡的新消息切進來，問許晏昀這邊情況怎麼樣。

許晏昀本想給她截個屏，但怕露出來溫緒遠頭像對他不好，隻能委婉說溫緒遠可能還在忙，沒回消息。

其實就算拍戲時間長，手機多在經紀人和助理那裡放着，有什麼緊要消息他們也能第一時間看見并通知藝人。

季婷怡不傻，自然明白許晏昀的弦外之音。

【小季小季：我知道啦，那明天就先拍你的好了，四點半學校門口見！】

【xyy：明天見】

這對話讓許晏昀想起高中那會，高三的時候周六開始補課，往往周六下午四點放學，周日兩點就要返校進班，為了和這痛苦日子共存，大家苦中作樂般，周六放學時總要在學校門口和彼此說明天見。

從一個夏日說到另一個夏日時，故事的主人公就換了一批。

突如其來的回憶讓許晏昀心情好了些，他又補上去一個火柴人揮手的表情包，眼裡含着笑。

高三班主任是每個高中裡最累最忙的，許晏昀大學生涯的第一個寒假回綠城時，有一天被姜裕蔓拉着出來逛街，直到看見商場門口等待的孟翊時才反應過來自己變成拎包的可憐蟲，三個人晚上在西餐店吃飯，聊着聊着就扯到孟翊身上，她又帶了新一屆高三，每天累的感覺好像行屍走肉一般，姜裕蔓咬着吸管勸她送走這屆去高一那裡歇歇，孟翊嘴上答應得好，可許晏昀一眼便看出來她肯定把這番話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雖然兩年下來身心俱疲，但學生們考出來成績的時候，又好像談不上累了。

季婷怡也如此拼命，跟翻版的孟翊似的，臨近四點半，給許晏昀發來一條語音，說開完會要給學生們出最後一套押題卷，讓許晏昀先别急着來，工作大概五點才能結束。

她聲音裡帶着濃濃的歉意和疲倦，許晏昀不好說什麼，回了句好，轉身鑽進了學校旁邊的書店。

離學生們放學已經過去半個小時，書店裡沒什麼顧客，許晏昀挑了本散文，蹲在書店角落裡翻着消磨時間。

這書店不知不覺也開了有這麼多年了，換了新的老闆，店裡也翻新了一遍，許晏昀邊看邊感慨，這裡和記憶中的那個小書店一點也不像了。

他目光落在門口的落地窗上，像是觸及了某些斑駁的回憶，眉眼間籠上一抹柔軟。

為了拍攝上鏡好看一點，來之前他專門跑去台裡一趟，讓晚間新聞組的化妝師幫忙上了一點淡妝。

許晏昀看着外面茂密的樹蔭都擋不住的日光，怕脫妝，又撅着屁股往空調出風口旁邊挪了挪。

好不容易挨到快五點，許晏昀扶着書架站起身，他呲牙咧嘴錘了錘發麻的腿，從書架上找到一本未開封的他正讀的這本書。

他付了錢，迎着驕陽走出去，這時候學校門口已經很安靜了，六中這條路車道狹窄，車流量也少，隻有一班公交車經過，搖搖晃晃停在六中門口，又搖搖晃晃開出許晏昀的視線外。

許晏昀剛打開手機想問一下季婷怡那邊出卷結束了嗎，手機卻先一步震動，對方是缺席了整整一天的人。

【w：你在六中門口嗎？】

許晏昀對着屏幕愣了好半天，直到書店的門打開又關上帶起的冷氣吹過他半個身子，他這才回過神，雙手捧着手機連忙回複。

【xyy：在的，要準備錄視頻了】

那頭好像在回應許晏昀停頓的這兩分鐘，兩分鐘後，溫緒遠隻發來兩個字。

【w：擡頭】

許晏昀下意識聽從，眼前又一輛搖搖晃晃的公交車駛過，車身最後一點顔色消失在視野的那一刹那，他目光慢慢聚焦在對面醫院門口的溫緒遠身上。

溫緒遠手指勾下臉上的口罩，在安靜的街道裡，一步一步朝着許晏昀走來。

許晏昀覺得自己可能是有點中暑，不然為什麼會下意識認為自己該後退幾步才配得上這樣的劇情發展。

可他已經後退了那麼多年，溫緒遠會缺他這幾步嗎。

許晏昀呆呆地張着嘴，等溫緒遠走到自己身前時，他問：“你剛來嗎？”

“嗯。”溫緒遠擡起手，自然地幫許晏昀整理了一番T恤領子，“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