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着臉看向許晏昀，後者臉上堆着讨好的笑，雙手捧着乖乖把書簽還給她。
季婷怡歎了口氣，知道絕對沒好事，她拿回書簽，沒好氣問：“幹嘛？”
“你能不能教教我？”許晏昀不好意思地撓撓鼻尖，“我想做了送人。”
季婷怡眼珠一轉便将許晏昀口中的那人猜出來，不免覺得好笑：“人家是送喜歡的人的，你送這個給溫緒遠幹什麼？”
許晏昀對于她能一下子猜出來溫緒遠這件事不覺得驚奇，他手指拿着文具盒裡用糖紙折成的星星把玩，别扭地小聲說：“我不想跟他吵架了。”
季婷怡聽罷，讓許晏昀下課去海棠樹那裡撿幾朵他覺得長得最好看的海棠花，許晏昀見她答應，立刻興高采烈地從教室裡飛奔出去，季婷怡想攔，看見的也隻是許晏昀的背影，幸好這會兒是大課間，因下雨暫停跑操，離上課還有十分鐘，夠許晏昀跑個來回了。
“他幹什麼去了？”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溫緒遠站在許晏昀座位上，冷不丁出聲問，把季婷怡吓了一跳，手中的書簽也掉在地上，溫緒遠彎腰撿起來還給她。
季婷怡故作神秘道：“秘密，這可不能告訴你。”
溫緒遠沉默着垂眸望向許晏昀的書桌，視線在觸及他文具盒裡那顆用糖紙折成的星星時，目光瞬間柔和下來，季婷怡瞧見他神色的變化，好奇地随着他視線看過去，還沒等看清楚，溫緒遠又突然說道：“外面還在下小雨，他剛剛沒帶傘，回來的時候麻煩你提醒他把頭發擦幹，還要喝熱水，不然容易感冒。”
季婷怡眉毛一挑，剛想問你怎麼不親口說，反應過來兩個人現在還在冷戰，隻好不情不願道：“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他快該回來了。”
溫緒遠前腳剛走，許晏昀便帶着一身水汽跑回來，他嘿嘿笑着，雙手打開，将小心翼翼護着的幾朵海棠花放在自己課桌上，季婷怡探頭看，見許晏昀撿的這些開的都不錯，忍不住誇道：“你眼光可以啊。”
許晏昀拿校服外套抹了一把臉上細小的水珠，笑而不答。
季婷怡越看越覺得不對，臉色一變，震驚道：“你不會是把樹上開着的摘下來了吧！”
許晏昀心虛地眼神亂瞟，小聲反駁：“我隻是覺得這幾朵好看，配得上溫緒遠。”
季婷怡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目光越過許晏昀，看向教室後幾排正在做題的溫緒遠，似乎是感應到什麼，他擡起頭，和季婷怡對視上，仗着許晏昀背對他看不見，溫緒遠大膽地舉起水杯沖着季婷怡晃了晃。
季婷怡嘴角一抽，移開目光，幹巴巴提醒許晏昀把身上擦擦，再去接點熱水喝，省的感冒了。
許晏昀狐疑地盯着她：“你怎麼突然這麼好心？”
“因為我想你趕緊跟溫緒遠和好。”季婷怡面無表情将幾張幹淨的衛生紙扔在他臉上，“這樣就不用再禍害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許晏昀自小被姜裕蔓帶的時間長的緣故，他心思細膩，在做手工這方面也無師自通，季婷怡隻是略微講了幾句注意事項，不等晚自習結束，許晏昀便将做好的幾張書簽一一展示給季婷怡看，後者連連稱奇說沒發現許晏昀還有這種天賦。
“但是跟你的比起來還是有點粗糙。”許晏昀拿起季婷怡的書簽和自己的放在一起對比，頓時覺得有些挫敗。
季婷怡安慰道：“你第一次做這種東西，已經算好的了，準備什麼時候給他？”
“一會晚飯的時候吧。”許晏昀嘴上說着跟溫緒遠冷戰，可溫緒遠在學校的活動時間他完全了如指掌，“他吃完飯通常走教學樓側邊的樓梯上來，那個樓梯人少，我一會去堵他。”
季婷怡聽完，打趣道：“你呀，要是文綜也記得這麼牢，還怕進不了前五名？”
許晏昀經她這樣一說，耳尖通紅，收好幾張書簽轉過腦袋不再搭理她了。
兩人冷戰前，晚飯通常是許晏昀硬拽着溫緒遠和他們坐下一起吃的，如果是吃完還有時間，四個人就走到操場去，許晏昀和林惟川打球，溫緒遠就和陳鳴坐到看台上等。
現在一冷戰，許晏昀也不管溫緒遠了，一到飯點就拽着林惟川跑，可憐陳鳴這個中間人，看看許晏昀二人的背影，又看看座位上淡定的溫緒遠，跟也不是，勸也不是，若要說起來誰最盼着二人和好，除了季婷怡就非陳鳴莫屬。
眼下，陳鳴不顧溫緒遠那副拒人千裡之外的樣子，憋着氣端了碗拌面一屁股坐在他對面，可能是太用力，連帶着桌子跟着晃晃，溫緒遠擡頭看了他一眼，一下子便把陳鳴吓得不敢有所動作，然而溫緒遠什麼都沒說，繼續埋頭喝粥。
陳鳴扒拉了幾口面，碳水帶來的飽腹感逐漸讓他心裡有底氣，慢慢挺直了背，咣一聲把碗放在了桌上，引得周圍學生紛紛側目，剛組織好的語言和積攢的底氣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待對上溫緒遠帶着探尋意味的眼神時，陳鳴蔫蔫道：“沒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問問……你不打算和許晏昀玩了嗎？”
溫緒遠放下碗，反問他：“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他好像很生氣，雖然才認識他半年，但許晏昀的好脾氣大家都看得出來的，我第一次見許晏昀這樣。”陳鳴挑起一根面條，說着說着，沒了胃口，幹脆放下筷子。
他身為一個局外人，又不像季婷怡那樣心思缜密，自然把整件事情的真相理所當然認為成是許晏昀厭倦了對溫緒遠的好永遠得不到回音，才會徹底放棄了和他做朋友。
畢竟沒有人會一直心甘情願撞南牆。
溫緒遠聽罷，愣在座位上，陳鳴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也立刻噤聲不再開口。
隻是，他沒想到溫緒遠會以那種神情，那種語氣，輕聲說：“……這件事是我不對。”
一直到溫緒遠端着空掉的碗起身離開，陳鳴這才驚覺自己剛剛居然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他望着溫緒遠落寞的背影，想起他剛剛眼中翻湧的悲傷，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的所有猜測或許應該推翻重來。
溫緒遠原來真的很在乎許晏昀。
陳鳴的話一語點醒夢中人，溫緒遠回教室的步伐頭一次這麼快，走着走着，他奔跑起來，迫切地想見到許晏昀，想看着他眼睛說，想他們不要再吵架了，想跟他和好。
樓梯間裡，幾個女生見他上來，出聲喊住他，最前面那個女生猶豫着将手中的海棠花書簽捏了又捏，羞澀地飛快瞥了他一眼，最後扭捏地在身後好友們的慫恿下小聲開口：“溫緒遠同學，這個書簽……送給你。”
溫緒遠在學校兩耳不聞窗外事，根本不知道關于海棠花書簽的故事，他沒有收下，隻是淡淡說：“不好意思，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忙。”
最前面的女生仍舊舉着那個書簽，拔高了聲音，專注地看着他：“我是高三一班的，馬上要畢業了，這兩年其實我一直有在默默關注你，我想說，我喜歡你，無所謂你給不給我答複，但是我對待這場暗戀很認真。”
“不好意思學姐。”溫緒遠垂下眼，“……我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這學姐徹底被拒絕也沒有太失落，反倒是身後的好友們圍上來安慰她，學姐揚起嘴角，拍了拍胸口：“我知道你要走藝考，應該是有這方面顧慮吧。算啦，說出口我其實好受多了，總比一直憋在心裡強。”
溫緒遠又機械地重複了一遍：“不好意思學姐。”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學姐眼底閃過一抹水光，倔強着硬是忍了回去，“那就祝你成為電視裡熠熠發光的大明星好了。”
她說着，要先溫緒遠一步離開，趁着轉過身的間隙，在朋友們的遮掩下，擡手抹掉了眼淚：“溫緒遠，你可别讓我們失望啊。”
樓梯間裡的腳步聲亂響，響得溫緒遠心緒不甯，直到一切再次安靜下來時，他擡腳慢慢往四樓走去。
許晏昀不在班裡，溫緒遠想在他座位上等他，可孟翊這時背着手走進了班裡，晚讀即将開始，季婷怡蹩眉看着仍留在此處的溫緒遠，勸他先回去。
“許晏昀呢？”溫緒遠啞着嗓子問。
季婷怡看清他無神的雙眸，不由得一怔，她歎了口氣，搖搖頭：“我不知道。”
溫緒遠等不到許晏昀，隻能沉默着轉身離開，季婷怡看着他背影，第一次在溫緒遠身上感受到了可憐，這是高一同班一年都沒有感受到的存在。
她想着，偏頭往走廊裡看了一眼，瞧見許晏昀的身影在走廊裡閃過，她松了口氣收回目光。
這兩個人，都太自作聰明了。
季婷怡暗自腹诽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