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07屆高考成績正式公布,許晏昀在高考時超常發揮,總分超一本線30分,姜裕蔓激動地在旁邊捂着臉哽咽,連許昭文都紅了眼眶,拍着許晏昀的肩說他這三年辛苦了。
許晏昀查完自己成績後,第一時間給溫緒遠打了電話,得知溫緒遠也穩穩通過高考A段線,欣喜道:“這意思是不是就是你去申城就沒問題了!”
溫緒遠在電話那頭笑笑:“是這個意思,你呢?”
許晏昀将自己各科成績和總分都報了一遍,溫緒遠聽罷,說道:“你這個成績,省外的一本也可以開始物色了,有沒有想去的城市?”
“……我想去首都。”許晏昀猶豫片刻,低聲說出自己心裡話,“原本說是要你去的,但你去了申城,那換我去首都好了。”
溫緒遠的呼吸聲在電話裡被放大到格外清晰,他應允道:“好,你替我看看首都,等我去找你的時候,做我導遊。”
許晏昀被他這話逗笑,躺在床上打了個滾:“什麼啊,我導遊費可是很貴的,你讓我做導遊得給我點好處。”
“好處當然少不了你的。”溫緒遠也笑着說,“我什麼時候虧待過你?”
許晏昀腦袋抵着枕頭,想了想,翻身從床上坐起來,他擡頭看着窗外的飄渺月色,聲音雖輕但真摯:“溫緒遠,能夠認識你,我真的特别開心。”
“我也是。”溫緒遠緩緩說,“謝謝你,出現在我的世界裡。”
七月下旬,高考志願投檔消息放出,溫緒遠和許晏昀均被所報院校顯示已投檔,八月初,錄取通知書開始寄出,中旬,溫緒遠收拾好了行李,啟程回申城,明明來的時候就一個行李箱,回去的時候卻大包小包的,多半是許晏昀給他裝的綠城特産,讓溫緒遠帶回去給他媽媽嘗嘗。
溫緒遠去機場是許昭文開車送的,姜裕蔓本來也說要來,可出發前一周接到了學校的教研活動的通知,隻能作罷,和孟翊去了江城參與教研。
這還是許昭文第一次正式見到溫緒遠,他在分校教學,沒機會往總校來,之前總聽姜裕蔓和許晏昀說起溫緒遠,這次見面,也難怪兩人會這麼喜歡他,這孩子懂事又有禮貌,就連平常不怎麼誇人的許昭文都在車上毫不吝啬自己的誇贊,知道溫緒遠被申城戲劇學院錄取,更是唾沫星子亂飛,就差沒把溫緒遠吹上天。
“小溫啊,我跟你說,我看人挺準的,你日後肯定大火。”許昭文邊開車邊說。
許晏昀在後座插嘴道:“爸,這話林惟川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和溫緒遠都能倒背如流。”
“哎,我們家小昀這兩年有沒有給你添麻煩?”許昭文沒搭理許晏昀,樂呵呵說,“這小子,平常在學校能管住他的人可不多,裕蔓說,也就一個孟翊和一個你能管的住。”
許晏昀癱在座椅裡,無語望天。
溫緒遠坐的筆直,微笑道:“沒有添麻煩,他人很好。”
許晏昀眼睛一亮,趁着他爸看不見,悄悄給溫緒遠比了個贊。
三人到機場後,許昭文負責去找停車位,讓許晏昀先陪着溫緒遠去辦理值機手續,許晏昀高中忙着學習,三年都沒機會出省旅遊,對于機場的記憶,還是初中寒假的時候許昭文和姜裕蔓報了旅行團帶他一起去海島,那是許晏昀第一次看見大海,一整天連飯也不吃就呆在海邊玩,等回到綠城時,身上曬得蛻了一層皮。
眼下,許晏昀看着溫緒遠熟練地辦理着值機手續,自己笨拙地跟在他身邊,想幫忙推行李箱,還沒碰到,被溫緒遠攔住。
“馬上就要托運了。”溫緒遠手掌搭在行李箱拉杆上,垂眸看着有點不太高興的許晏昀,最後妥協道,“……那你幫我掂一個袋子好了。”
這袋子還是許晏昀給他買的特産,兜兜轉轉又回到自己主人手上,裡面裝着花生酥一些甜品,還有許晏昀專門跑到店裡去買的真空燒雞,都是他從小吃到大的綠城特産,他念着溫緒遠媽媽應該跟溫緒遠一樣,沒時間嘗這些,如果她喜歡這些特産,未來說不定會有意向搬回綠城,那樣他就能經常找溫緒遠玩了。
想到這裡,他掂起袋子,闆着臉對溫緒遠叮囑:“裡面的特産你不要吃,要給你媽媽吃,知道嗎?”
溫緒遠好笑地看着他:“為什麼?”
許晏昀眼珠一轉,随口說:“反正我都帶着你吃過了。”
“還不夠。”溫緒遠突然彎腰,湊近他低聲說,“等我下次回來,再帶着我去吃路邊攤。”
哪知許晏昀臉色一變,轉而嚴肅道:“不行,你這次去,回來就要控制體重了,我再帶着你胡吃海塞的,你媽媽發現是要罵我的。”
溫緒遠沒想到他會注意到這個方面上去,不由得微微彎起眼:“她舍不得罵你。”
許晏昀切了一聲,沒把這話放到心裡去,畢竟溫緒遠媽媽連溫緒遠都舍得罵,他一個外人哪裡有不挨罵的道理。
托運完行李,該送溫緒遠去安檢了,許昭文這時候也找到兩人,許晏昀看着排的長長的安檢隊伍,想了想,從口袋裡拿出來手機,轉過身遞給許昭文:“爸,幫我們兩個拍個合照吧。”
溫緒遠有些意外地看着許晏昀,後者注意到他目光,一撇嘴:“怎麼?你不樂意啊?”
“沒有。”溫緒遠把袋子放到腳邊,許晏昀站在他身邊,比了個剪刀手,見溫緒遠沒什麼動作,許晏昀拽了拽他衣擺,晃晃自己的手,示意他也跟自己一樣做個動作。
溫緒遠無奈地勾起嘴角,也比了個剪刀手,隻是正好放在許晏昀頭頂,在鏡頭裡看,跟個兔子似的。
毫不知情的許晏昀還在傻乎乎笑着,負責拍攝的許昭文忍不住邊笑邊喊:“準備拍了!3—2—1!”
許晏昀咧開嘴接上一句:“茄子!”
怕拍的不好,許昭文連着拍了好幾張供兩人選擇,許晏昀接過手機,點進相冊一看,氣笑了,他瞪着眼将手機舉在溫緒遠面前,後者故意不看,被許晏昀捏着下巴轉正臉。
“不是你讓我擺動作嗎?”溫緒遠無辜地朝手機裡的照片努了努下巴,“擺了。”
許晏昀惡狠狠磨了磨牙:“懶得跟你計較。”
他說完,湊近去看那張照片,溫緒遠也湊過來,這手機是最新款,像素和畫質都是頂尖水準,許晏昀放大細看,照片裡他和溫緒遠肩并肩,他自己笑得燦爛,對着鏡頭比出剪刀手,而溫緒遠抿唇微笑着,将剪刀手放在許晏昀頭頂,他腳邊的袋子裡,真空燒雞倔強地探出頭來,好像也想擠入合照。
他們身後,是來來往往分别的旅人。
比起畢業照,許晏昀更喜歡這張,激動地拽着溫緒遠袖子,提議道:“這張我後面打印出來,給你寄到申城。”
溫緒遠點了點頭,已經想好了照片要兩份,一份擺在申城家裡他書桌上,一份擺在學校宿舍,他隻要一擡眼,就能看見許晏昀,這樣就意識不到他們相隔有千裡之遠。
他想着,擡起胳膊,許晏昀眨了眨眼,反應過來他想做什麼,一時之間啞然失笑,随後擡着胳膊和他擁抱。
溫緒遠的懷抱炙熱,和他性格完全反着來,他身高升入高三後慢慢竄到一米八六,許晏昀則卡在一米七九的大關就是上不去,氣得他剛體檢完那段時間一天一瓶牛奶,結果非但沒長高,臉倒是白淨不少。
這樣的身高差方便了溫緒遠,他低着頭,将腦袋靠在許晏昀左肩上,許晏昀感受到他濕熱的吐息,擡手拍拍他背,打趣道:“喂,你不會要哭吧?就這麼舍不得我?”
溫緒遠藏在陰影中的眼神晦暗不明,他突然發現,自己真的很讨厭離别。
許晏昀還在自顧自地說:“别難過,你在申城那邊肯定還會認識新的朋友,女朋友也說不定,到時候哪裡會記起我這種小人物。”
溫緒遠的手臂驟然縮緊,許晏昀聽見他悶悶道:“不會有的。”
許晏昀權當他還沒有談戀愛的打算,又拍拍他背,溫緒遠也松開手,垂眼看着許晏昀。
“多多聯系。”溫緒遠說。
許晏昀笑着點點頭:“會的,等你過安檢後就給我打電話,找到登機口要給我打電話,上飛機也要給我打電話,落地更要給我打電話,到家也别忘了。”
許昭文在兩人身後怼道:“你當人家小溫電話費很多嗎?”
“沒關系。”溫緒遠搖搖頭,眸光溫柔,“電話費沒了我會第一時間充。”
他不想,也不會錯過來自許晏昀的任何一條消息。
九月底,許晏昀專門請了幾天假,遠赴申城陪溫緒遠過十八歲生日。
淩晨的航班更便宜,許晏昀坐了紅眼航班,到達申城時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他第一次一個人來浦東機場,溫緒遠怕他迷路,從下飛機到取完行李一直保持着通話不斷。
許晏昀本來在飛機上就睡得迷迷瞪瞪的,這會兒繞得又暈乎,起床氣也犯了,對着偌大的機場,和電話那頭的溫緒遠抱怨:“這機場修這麼大幹什麼!”
溫緒遠在電話那頭低笑着回:“綠城的機場也沒小到哪裡去。”
“這能一樣嗎!”許晏昀彎下腰錘了錘自己小腿肚,“腿都要走廢了。”
溫緒遠擡頭看了看航班信息:“我在到達口這裡等你。”
“我好餓啊——”許晏昀聽見溫緒遠說在等他,腳下步伐不禁加快,“我想去吃夜宵。”
估計許晏昀都不知道自己說這話時帶上了點撒嬌的意味,溫緒遠聲音更溫柔,低聲應好。
又随着大部隊走了十分鐘,許晏昀終于看見了到達口,他快步推着行李箱擠過去,在看見站在最前面還舉着牌子的溫緒遠時,眼睛一亮,他跑過去,顧不上走出到達口,伸出雙臂,和溫緒遠隔着有半人高的圍欄,緊緊相擁。
和在綠城的分别不同,這次他們身邊盡是重逢的旅人。
溫緒遠揉了揉許晏昀後腦勺,好心提醒:“你行李箱再不看一眼就要被擠走了。”
許晏昀聽罷,立刻松開手臂,低頭去拉自己的行李箱,兩人一起往出口那裡走,等不再隔着圍欄能說話時,許晏昀眼睛亮亮的舉起來行李箱上放着的袋子。
“這裡面是首都的特産,都是我嘗試過的。”他嘿嘿笑着,一副邀功的做派,“昨天上午我才去買的,保質期還有很久,你和阿姨可以嘗一嘗。”
溫緒遠掂過來袋子和行李箱,開口道:“辛苦了。”
“這有什麼,倒是那些買的綠城特産,阿姨有沒有吃?她覺得味道怎麼樣?喜歡嗎?”
一連串蹦出來三個問題,溫緒遠被砸得有些懵,隻好一個一個耐心回複。
“都吃了,她很喜歡,甜品吃得多,燒雞她隻吃了一個雞腿。”怕許晏昀不高興,溫緒遠立刻解釋道,“她這些年不太吃肉制品,吃也是吃幾口。”
許晏昀點點頭,默默記下來溫緒遠媽媽的喜好。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進停車場,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出口處,見溫緒遠出來,駕駛座上下來司機,走過來對着溫緒遠喊了一聲少爺,随後又看向許晏昀喊了聲許先生,把許晏昀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動。
司機從溫緒遠手裡接過來行李箱和袋子,一個人搬進後備箱,溫緒遠回頭看着表情還呆楞的許晏昀,問道:“怎麼了?”
許晏昀揉了揉耳朵,臉上熱度未退,快步走到溫緒遠身邊,低聲說:“我這下終于意識到你家有錢了……但是可不可以别讓他們喊我許先生,聽着好奇怪。”
溫緒遠卻難得堅持,他搖搖頭:“你不一樣。”
許晏昀上下掃了一圈溫緒遠,又低頭看看自己,困惑道:“哪裡不一樣了?不都是人嗎?”
溫緒遠被逗笑,不再解釋,隻重複了一遍:“但你是不一樣的。”
許晏昀撇撇嘴,不想糾結這個問題,兩人坐進車裡,他低頭看向剛剛接過的溫緒遠塞給他的牌子,上面依舊是熟悉的筆迹,隻是内容令人發笑。
【歡迎許晏昀先生莅臨申城做指導工作】
他把這牌子用手機拍了一張,然後拍在溫緒遠身上,說道:“這寫的我好像是什麼大領導一樣。”
“不喜歡嗎?”溫緒遠舉起牌子,模仿着自己剛剛站在到達口迎接許晏昀的樣子。
許晏昀一下子破功笑出聲,又從溫緒遠手裡搶回來這張牌子,小心翼翼擺在身旁:“我要把它帶回學校去,讓我室友們看看。”
溫緒遠點點頭說:“你開心就好。”
車子在夜色中朝市中心開去,許晏昀坐着坐着就困意上湧,不多時便歪倒在座椅中,轉彎時腦袋猛地磕在車窗上,他捂着頭嘟囔了幾句,又轉過頭面朝着溫緒遠,咂咂嘴繼續睡。
溫緒遠歎了口氣,挪了挪身子,輕輕把許晏昀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他半邊身子向許晏昀那邊偏着,好讓他能睡得更舒服。
他擡眼看了一眼司機,低聲說:“把空調溫度升高一點,車開穩一點。”
司機低低應了聲好,車速在規定範圍内往下降了些,溫緒遠目光也重新落在許晏昀安靜的睡顔上,放在身側的手一動,最後落在他額頭上方,拂開了紮眼的劉海。
車子開進溫家别墅車庫時,已經是淩晨三點出頭,司機停好車,便先下去把後備箱的行李取出來送到别墅客房,車内就剩下溫緒遠和許晏昀兩人,後者還靠在溫緒遠肩膀上睡着,溫緒遠動了動身子也沒驚醒他,無奈隻好小聲喊他名字。
許晏昀迷迷瞪瞪睜開眼,這困倦模樣不由得讓溫緒遠想起去年跨年夜,他喉頭微動,聲音也低啞了些:“再不起來太陽就曬屁股了。”
他說罷,捏了捏許晏昀鼻子,沒用太大力,正好能讓許晏昀清醒的程度。
許晏昀悶悶哼了一聲,接着坐直了身子,掃視了一圈周圍的黑暗時,他一愣,轉頭看向溫緒遠:“這是哪裡?”
“我家車庫。”溫緒遠說着,推開車門要下去,許晏昀趕緊撲過來拽着他衣擺。
他慌忙道:“我們來之前可說好了我住酒店的!”
溫緒遠面不改色撒謊:“這段時間旅遊旺季,酒店都滿了。”
許晏昀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嗎?可離國慶還有幾天呢。”
“真的。”溫緒遠點點頭,牽住他手腕領他下車,“走吧,上去洗漱一下休息,你行李已經放在客房了。”
許晏昀咽了咽口水,對于深夜打擾這件事心裡發怵,他站在原地不安地問:“你媽媽呢?已經休息了嗎?”
溫緒遠歎氣,不由分說牽着他往别墅裡走:“放心,已經睡着了,你現在碰不見她。”
兩人拉拉扯扯走進别墅裡,餐廳亮着一盞小燈,一位頭發花白的婆婆正從廚房端着菜進進出出,轉身看見溫緒遠時,彎起眼:“少爺回來啦。”
“她是王琴,王姨,是家裡請來做菜的。”溫緒遠讓開身,以便許晏昀能認清楚臉,“王姨會做各種菜系,這幾天有什麼想吃的,可以盡管和她說。”
許晏昀站在溫緒遠身後,乖乖打招呼:“王姨你好。”
王琴把菜放下,對着許晏昀笑道:“你就是許先生吧,和少爺說的一樣,長得真俊。”
許晏昀臊得連連擺手:“沒、沒他好看!”
溫緒遠替他拉開椅子,手掌落在許晏昀肩膀上:“不是說吃夜宵嗎?先坐下。”
王琴把碗筷擺到許晏昀面前,說道:“少爺說您胃不好,我就做了些清淡點的菜,分量不多,您吃個七分飽就行,畢竟還要休息呢,吃撐了對胃也不好。”
許晏昀點點頭,接過王琴盛好的湯。低頭抿了一口。
“您去休息吧王姨,我在這裡陪着他就好。”溫緒遠說着,拉開椅子坐下。
許晏昀借着燈光看見了他眼底的血絲,輕聲道:“你也去休息吧,我一個人沒問題。”
溫緒遠一隻手撐着腦袋,另一隻手為他夾了一筷子白灼生菜:“你知道哪個是客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