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邊吃邊聊，出來時夜色已深，溫緒遠明天是下午的拍攝，許晏昀便提議去旁邊公園散散步，順帶消食。

他沒想到溫緒遠也為自己準備了禮物，是他看中一直加在購物車裡的無線麥克風，在該領域裡面算頂尖的一批産品，但由于價格昂貴，許晏昀沒舍得買，放在購物車裡權當過過眼瘾。

許晏昀吸了吸鼻子，把玫瑰花和還沒拆開的麥克風一起放在汽車後座上，溫緒遠站在他身旁，逗他問是不是感動得要哭了。

許晏昀用手機拍了張照片，關上車門轉身朝公園走，嘟囔說誰哭了。

溫緒遠笑而不答，鎖好車後追上許晏昀。

這會兒快八點，紫荊山公園裡傍晚遊玩的年輕遊客已經走了大半，剩下的多是老年健步隊的，兩人從鴿子園繞到另一個荷花園，許晏昀路上不停抱怨可惜，這會鴿子都飛回鴿房裡了，喂不了。

溫緒遠彎着嘴角，邊走邊任由他捏着自己指頭玩，說道：“我還記得高三的時候在那裡一起彈吉他。”

“你居然還記得啊。”許晏昀詫異地看向他，“我以為你都不把這些事放心上的。”

溫緒遠打斷他，說道：“當時我彈的歌叫《情非得已》，後來有聽過嗎？”

“當然有。”許晏昀剛要說那幾年台劇流行，誰不會唱，可他突然噤聲，猛地重新看向雙眼含笑的溫緒遠，不可置信道，“……等一下，你不會是那個時候就……”

溫緒遠豎起一根指頭放在唇邊，眨眨眼：“噓，别戳穿我。”

此時正好走到荷花池邊，許晏昀幹脆不走了，坐在長椅上，雙手捏着自己發燙的耳垂，彎下腰瞧着被路燈照得亮堂堂的地面。

溫緒遠在他身旁坐下，湊近許晏昀，輕笑着問：“怎麼了？”

許晏昀擡眼瞪他：“你原來早就心懷不軌。”

沒想到溫緒遠居然大大方方的承認了，笑眯眯地看着他：“對，很早就對你心懷不軌。”

夜風傳來他低沉的聲音，許晏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往旁邊挪了挪：“那我不要給你做書簽了，當初是看在咱倆好哥們的份上才答應的。”

溫緒遠沒答，臉上依舊挂着笑，這裡老年人多，沒人能認出來他，口罩從進了公園就被他扔進垃圾桶。

可這不僅方便了溫緒遠，也更方便許晏昀，仗着路燈昏黃的光，溫緒遠的面容更柔和，下巴上那顆小痣也格外惹眼，許晏昀看了幾秒，紅着臉錯開目光，在心底暗罵這是美人計。

身後，溫緒遠輕聲說：“海棠花書簽的故事，我其實知道。”

許晏昀一愣，轉過身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這下可鬧笑話了，他當初一個勁的以為溫緒遠在學校兩耳不聞窗外事，卻不料溫緒遠早就心知肚明。

“陳鳴跟我說的。”溫緒遠看着他呆滞的模樣，忍俊不禁道，“你當初送我的書簽，放在文具盒裡，被他看見了。”

剩下的話，不用溫緒遠說，許晏昀也能大緻猜出來，無非是陳鳴以為那是某個暗戀溫緒遠的女生送的，而溫緒遠并不了解這背後的故事，于是陳鳴便向他科普了一番。

聯想到這裡，許晏昀挫敗地捂住了臉，溫緒遠哧哧笑着，伸手輕輕拽下他手臂，讓他别悶到自己。

許晏昀長歎一口氣，郁悶說：“那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親自問問我？”

溫緒遠低頭看着許晏昀掌心，緩緩道：“怕吓着你，而且，我看得出來，你沒那個意思。”

所以你就這樣一個人，默默背負着這段感情，向前走了這麼多年？

許晏昀神色複雜地看着溫緒遠，反扣住他的手，半晌，他承諾道：“明年春天，我要把凡是能見到的花都給你做成書簽。”

溫緒遠啞然失笑，摸摸他腦袋：“你能忙得過來嗎？”

“當然能！”許晏昀掰着手指開始算，“還要一起去坐動物園的纜車，哦對，還有摩天輪，碧沙崗公園的摩天輪還留着呢，我們明年春天去坐，再去賞花。”

他自顧自說得起勁，沒注意到随着這些承諾的展開，溫緒遠的眼神愈發溫柔，籠在許晏昀身上。

溫緒遠怕這樣的自己會吓到許晏昀，便仰頭看向樹梢：“突然很想吃當年你帶我去吃的那家涼面攤子。”

許晏昀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但随着仰起腦袋：“攤子不在啦，如果你想吃的話，我去買兩碗涼面，然後蹲在我家那條馬路邊吃。”

他像是想到那場面，憋不住笑了：“雖然我覺得這樣你當晚就要被路人拍到，然後上文娛熱搜榜，讓那些媒體說你沒架子。”

溫緒遠順着他思路想了想，也彎起嘴角。

兩人繼續靜靜坐了一會，時間也不早了，許晏昀打了個哈欠，正要問溫緒遠要不要往回走時，身旁人突然開口叫他。

“小昀。”

許晏昀先是懵了，等反應過來時，他哆哆嗦嗦地指着自己：“你、你在喊我？”

溫緒遠點點頭：“很早之前，就想這樣喊你，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就還正常喊你名字。”

許晏昀覺得自己的臉現在肯定紅得跟西紅柿似的，他搖頭，沒敢說自己剛剛聽見溫緒遠将那兩個字說出口時，竟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小昀。”得到本人的允許，溫緒遠低笑着又喊了幾次，“小昀。”

許晏昀被他喊得整個人發毛，哭笑不得地拍拍他手背：“嗯，我在呢。”

小插曲過後，兩人起身朝公園門口走，溫緒遠把車留在了飯店的停車場，許晏昀還要陪着他去取車，順便把自己的禮物帶回家。

門口路燈照得亮，人也多，剛剛在暗處牽着的手這時不得不松開，溫緒遠走得快些，許晏昀望着他背影，不知怎的，高三那年的記憶在當下，突然闖進他腦海。

那時候，離高考還有一個月，他纏着溫緒遠讓他給自己講數學題，卻不小心瞥見溫緒遠放在桌面上的草稿紙，複雜的公式裡，那幾朵簡筆畫的白雲顯得格格不入。

許晏昀當時覺得有意思，趁溫緒遠去廁所的時候，拿過他草稿紙，可翻開每一頁，上面總會停留着白雲的身影，有時是一朵，有時是聚攏在一起的幾朵。

倘若是十四年前的自己，會理所當然的認為是溫緒遠寫題累的時候解悶用。

可十四年後的許晏昀，猜到了問題的答案，所以他攥着那張草稿紙，停下了腳步。

人群裡，草稿紙的所有者若有所感般，回頭看向他。

許晏昀忽地咧開嘴角，笑着追上去，一如他當年義無反顧追上少年溫緒遠一樣。

借着衣擺的遮掩，他小拇指勾上溫緒遠的手心，狡黠地笑着：“我得告訴你個秘密，不然顯得不公平。”

跟不上他跳脫的思路，溫緒遠挑眉看着他。

“其實。”許晏昀頓了頓，“我沒有胃病。”

所謂的胃病，是他當初接近溫緒遠的謊話，也是他現在交給溫緒遠的底牌。

溫緒遠一愣，等他自己回過神時，已經将許晏昀拽出人群中，腳步匆匆帶着他走進黑暗的巷子裡。

許晏昀被他拉扯得跌跌撞撞，還沒開口問他發什麼瘋，卻見溫緒遠的臉龐湊近，已經脫離了正常的界限。

他望着溫緒遠泛紅的眼底，呼吸陡然紊亂。

“小昀。”溫緒遠的手掌輕輕拖着他下颌，聲音低啞，“我可以親你嗎？”

許晏昀瞪大了眼。

溫緒遠抿了抿嘴，繼續說：“不願意的話，現在就可以推開我。”

他話音剛落，便開始在心底倒數五秒。

溫緒遠舔了舔虎牙，默默想，如果許晏昀拒絕的話，那他就循序漸進，慢慢讓許晏昀學會接受。

可數到第三秒時，眼前人阖上了眼，幾乎是縱容着他的放肆。

溫緒遠的笑聲裡夾雜着歎息，逼着自己不去聽此刻如雷的心跳聲。

“小昀，别對我太好。”

我怕自己會不知足。

溫緒遠垂眸凝視着許晏昀，眼底的占有欲在此刻瘋狂翻湧，他一寸一寸地靠近，像開了慢動作。

一個克制且輕柔的吻，落在許晏昀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