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小失誤在競技場上被無限放大，量化為與别人拉開的距離。

“啊！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出問題了！”

“啊！别掉棒！别掉棒！”

“快沖啊！六班加油！”

……

蘇月望着遠處的小意外，又望向許翊的方向，不由得心裡一緊。

高洋拼了命地縮小差距，終于夠着許翊。順利交接後，怒吼着，“許翊給爺沖！”

有晚來的人詢問，“許翊呢？是不是快到許翊了！”

“許翊，早過去了！”

“啊！！！”

專門來蹲許翊的人根本來不及抓拍，隻感覺到了一陣風。

因為過高的速度，白色的班服緊貼着少年的軀幹，顯出精壯有力的身形。

直至跨過終點，一切塵埃落地。

秒表停止的數字，是少年反轉為勝的勳章。

蘇月手裡握緊了礦泉水瓶，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

他轉身，身後是無數人的喝彩，可他眼裡隻有一人。

少年笑得恣意又張揚，眼裡的張狂無所藏匿。

登記完成績後，熱鬧褪去。

“給。”蘇月逆着人流找到許翊，聞到和之前在公交車上一樣的氣味，不禁想。

這人怎麼運動都不怎麼出汗的啊。而且，他怎麼都不帶大喘氣的啊？

許翊看着蘇月手裡明顯已經喝過的礦泉水瓶，挑眉，“怎麼？”

“拿着啊。你的水。”

蘇月來給男生加油的時候，黃天石叫住了她，二話不說把這瓶水塞給蘇月，說這是許翊的，比賽完後給他，還不等她反應就立馬逃離現場。

許翊壓根不用特意去打聽，都知道是哪兩個貨幹的。

心裡門清的許翊接過水，玩味地瞧着她，“還以為你把什麼人喝過的給我，要毒害我？”

“你毒你自己是吧。”

後面六班的人聚集到這兒，一幫男生圍着許翊贊歎，“兄弟！幹得漂亮！”

許翊手撐着高洋的肩膀，把臉埋進自己手臂，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高洋還以為比賽傷到他了，十分關切道：“怎麼了？”

“沒事。讓我撐一會兒。”回高洋的是控制不住的笑音。

高洋感覺自己的關心被喂了狗，人起來再一看，哪有半點問題。

“您要不要照個鏡子看看自己笑得不值錢的樣子。”

“啊，是嗎？你不開心？”

“誰特麼開心是這樣的。”

“剛剛跑的時候你是不是叫我爸爸來着？沒太聽清，再叫一聲。”

“我可去你的吧許翊！”

……

許翊确實被蘇月逗到了。

小同桌的思路總是奇奇怪怪又可可愛愛的。

晚風踩着雲朵，日落藏進雲幕，記錄了一天喧鬧。

參賽的幾人走得晚，看到了裁判處張貼出來的最後結果——

接力賽女子組第一：六班。

接力賽男子組第一：六班。

看台上。

“哎，你不用去嗎？”高洋擡了擡下巴，意指穿着紅馬褂的志願者。

許翊搖搖頭，“不用。之前開會分過了，沒我活。”

黃天石：“還挺人性啊。要不行你直接把剛才跑的成績甩上去。但不得不說啊，最後那個反超是真帥。”

許翊仰頭喝了口水，笑罵了聲少拍馬屁。

蘇月聽着幾個男生的話，有點雲裡霧裡。

“他……要去哪？”

黃天石：“噢，這個啊，許翊是學生會的成員之一。”

一中開有社團，高一高二同學都有機會參加，經過選拔決定去留。各類社團就在學生會管理下運行，平時學校的活動也有學生會參與策劃，這次運動會賣的小吃奶茶就是其一手操辦的。

男生冷白的皮膚與紅繩相撞實在過于引人注意，蘇月聽着解釋都跑了神，心不在焉點點頭。

學習那麼緊張，他還有時間去參加學生會。怪不得前段時間下午放課後許翊都不知蹤影，原來是去開會了。

“噔”的一聲。

“想什麼呢，同桌？”

一聲清脆的響指聲将蘇月遊離的意識拉回。

蘇月意識到盯着許翊的手腕看了許久，欲蓋彌彰把黑色鴨舌帽重新戴上，也不顧熱。

“沒什麼。就是恭喜你。”

許翊一頓，彎腰撿起台階上一罐橘子汽水，“你的。”

這應該，算是她頭一回不帶任何陰陽怪氣的情緒誇他吧？

“嗯。”

怎麼回事，她怎麼連自己的東西都忘了。

不對，為什麼那麼笃定這瓶會是她的？

許翊注意到蘇月疑惑的表情，無聲勾了下嘴角。自天氣變熱起來，蘇月的桌上每隔幾天就會有新的一罐橘子汽水，還一直都是同一個牌子。時間一長，自然就知道這是蘇月的偏好。在被一衆可樂和礦泉水瓶占領的觀衆席，要認出她的東西簡直不要太容易。

幾人接連下樓，走過籃球場，身後的夕陽将他們的影子拉長，時不時交疊在一起。

“這不僅是我的，是大家努力的結果。”

蘇月一愣，輕輕嗯了聲。

“沒想到最後真的反超了。”

場上所有人都能看出來那一棒交接的失誤。但越是意外，力挽狂瀾的結局越讓人心潮澎湃。

蘇月看的時候也吊着口氣，但知道結果時也釋然了。

既驚喜，又覺得意料之中。

因為是他，所以覺得這樣的結果都是應該的。

或許，這可能就是平常人們常說的——有些人生來就耀眼。

距離拉近，兩人挨着的左右手各拿着的礦泉水瓶和易拉罐不小心碰在一起。

聲音很輕。

也很近。

蘇月聽到，她耳邊傳來聽到許翊含笑，又有點漫不經心的聲音。

“畢竟我同桌拿了第一，我當然也要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