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習前十幾分鐘，高二一班吵成一團。

“咳咳!”一聲咳嗽聲鎮住了整班的人。

王恒背着手站在門口，等教室安靜了三四秒，他才走進來。

王恒慢吞吞走上講台，掃視了一眼班級，瞄準坐在第一列倒數第二排的人。

王恒詭異的邪魅一笑，李倩楠被吓得腿軟。

王恒勾勾手，示意人上來。

李倩楠僵住了，她戰戰兢兢的起立嘴不由控制的抽出，踏着沉重的腳步赴“刑場”。

王恒笑着看着人走上來，手刮刮并不存在的胡須，拍拍李倩楠的肩膀，擡頭看看，感歎道，“長得和我差不多高了，”像平常唠嗑一樣道，“多高了？”

李倩楠笑着，用獨特的顫聲回答“111…174左右～吧？”

“哼哼哼!”王恒笑的眼睛眯成縫，輕輕拍拍李倩楠的肩膀，“個頭大了，闖禍頻率也高了呢！”

“你自己說一下吧。”王恒走向一旁，把凳子拉出來，坐下。

然後打開保溫杯慢慢的喝。

大氣不敢出，臉是羞紅中夾雜着被吓的青，“啊？說說…說…哦哦哦…好的。”

“我…今天，幹了…嗯…壞事。”眼睛時不時瞄一眼身旁王恒的臉色。

“把手機帶進學校，屢次不改…啊…就…”李倩楠說的很小心，生怕一萬字或者更多的檢讨落在自己身上。

“給給給…大家造成不好影響…”

“咳咳”，氣氛一頓，王恒放下保溫杯，搖搖頭，皺着雜亂的眉毛轉過頭看李倩楠，“話都說不好，看來你語文是真的不行。”

他歪頭似在思考，“這樣吧，為了你的成績着想，我讓語文老師再額外給你多加作業。”

如此刺耳的話，李倩楠整個人表演現場石化。

看着愣住不動的李倩楠，王恒拉開抽屜，拿出了一副很久的扇子，輕輕砸了一下李倩楠的頭，“說話!”

李倩楠斜看一眼王恒，“有商量餘地嗎？”然後默默閉上雙眼乞讨。

求求放過，求求放過，用我一個月零花錢…

“哼!”王恒輕笑一聲，“不能!”

無情的拒絕，像一道閃電，将李倩楠的世界劈成倆半，剩下的是殘酷的現實。

倒黴蛋李倩楠生無可戀的站在講台，面如死灰。

莫俞抵着下巴不解。

蘇祁偷笑李倩楠，為想笑話李倩楠，卻總是找不着點的莫俞，順帶着江易解釋，“她和語文老師事情就多了，秋老師出了名愛整治李倩楠這種調皮學生，”

“上學期開始，每次上語文課，秋老師專門把李倩楠座位調到講台旁邊，方便上課打人…”說到這裡蘇祁不住的偷笑，“每次講題，都讓李倩楠先做，按照秋老師的話來說，李倩楠就是錯誤答案裡最标準的。”

“因為李倩楠有時候比男生還調皮，成功引起秋姐的注意，有一段時間一到下課就來班裡尋人，揪着李倩楠到她辦公室…總之她和秋姐就是老冤家了。”

莫俞一臉恍然大悟，擡頭看了一眼台上生無可戀的李倩楠，剛想笑就發現李倩楠的目光投來，莫俞抓起桌子上的筆，低着頭假裝寫字。

但嘴已經咧到太平洋了。

江易也聽到了，本來覺得沒什麼，可是一擡頭就是李倩楠的“死人”臉，一轉身，就見到了靠牆捂嘴笑的蘇祁，往下看，莫俞已經笑趴在桌。

如此強烈的歡樂氛圍與視覺沖擊，江易不由的發笑，而且越笑越想笑。

不光蘇祁，莫俞江易三人組快要笑趴，下面的學生都在樂，尤其是與她犯案多次的同夥——許哲，笑的捂着肚子說肚疼。

台上的李倩楠自然非常不滿，努力擠眉弄眼的讓大家不要嘲笑她。

最後實在氣不過，握起拳頭朝許哲示威。

“啪!”扇子打在手上，力道不小，紅了一片。

王恒嚴肅的說，“幹什麼呢？還想加罰？”

李倩楠呼出一口惡氣，轉身變臉努力擠出笑，“沒有沒有。”

王恒點點頭，“那就好”他學着李倩在胸前捏了捏拳頭，而後背着手，道“語文課代表!”

“到!”一道獨特的童音想起，莫俞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告訴秋姐，以後給李倩楠額外多留作業，我幫他檢查。”

方瑾若低着頭努力掩飾笑意，“是。”話語裡還藏不住她的幸災樂禍。

“多麼歡樂的一個早自習開場，那好我們熱烈請，我們可愛的小李退場。”

班裡同學聽着王恒的指揮紛紛用雙手給了李倩楠一個“體面”的退場。

“别忘了一萬字檢讨啊!”來自老班的補刀。

多麼沉重的打擊，一把刀子從王恒的嘴裡飛到李倩楠的心裡，“唔!”

李倩楠拉開凳子的動作停下。

方瑾若嘴角還在翹着沒下來，心情甚好的問，“怎麼了？”

李倩楠戲精上身，“我…額!”她假裝痛苦的捂着胸口，“我的心出現了裂痕，出了鮮血。”

方瑾若從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人，“血呢？”

“隻不過是透明的!”

“呵呵”方瑾若冷笑倆聲，“我就知道!”

———

“下課!”王恒摘下眼鏡，收拾講台。

“起立!”

“老師再見!”

王恒收拾好，提着一個紙袋，手背到後面，慢悠悠掃視一眼教室“蘇祁莫俞到我辦公室來”頓了頓，返回從講桌拿起那把舊扇子，扇着風朝倆人笑了一下就離開了。

莫俞看不懂王恒的操作，撓撓頭感覺莫名其妙。

“她笑啥？”

這個笑蘇祁自然也看到了，王恒的奇怪她早已習慣。

她盯着王恒離開的門口，手裡抓着剛才用來寫筆記的筆，大拇指在按鈕處不停按動，暗暗在心裡歎氣：終于也輪到我了嗎？

不由的回想之前的高中生活：

我平時除了抽煙，看人打架，都是三好學生的，這些寫寫檢讨也就好了，怎麼這次還要要上台念？

想到要在好幾千人面前丢臉，蘇祁心情不大美麗。

心裡越想越氣，漂亮的眸子染上微怒，視線落莫俞身上，而那人…卻沒察覺？

瞪了人快一分鐘，長時間不眨眼，眼睛都感覺到了酸澀：“……”

蘇祁眨眨眼，雙手抱臂，腳向後把凳子輕輕踢遠，繞開發愣的莫俞。

“哼!”是某人埋怨的聲音。

一個背挺着筆直，路過自己還哼哼唧唧的清瘦背影略過莫俞模糊的實現。

莫俞一個機靈馬上從發呆狀态跳出，扔下筆三步倆步追上蘇祁。

莫俞和蘇祁在樓道裡并肩走着。

莫俞比蘇祁高點，她察覺到某人不大好的心情，微微彎腰頭向前伸，看蘇祁的神情。

表面看是一副很平靜的神色，謹慎的莫俞卻看出一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中卻映出一絲生氣。

蘇祁不時眨眼，長而翹的睫毛随着動作浮動。

莫俞看了一眼臉就發紅，那一根根睫毛好像輕輕在莫俞的心上刮動，刮的莫俞心癢癢。

沒人說話，氣氛有些尴尬，莫俞在一旁隻是摸摸自己的腦袋，看向遠方，再不敢看身旁人。

莫俞什麼都不說，蘇祁也什麼都沒有聽見，耳中隻聽到原本平穩的呼吸一瞬間亂了節拍。

當蘇祁發現呼吸試圖平穩時，嘟起嘴，“哼!”然後冷不丁的加快腳步。

果不其然，旁人呼氣再次被打亂，過了好一陣，莫俞追上人，彎腰湊近蘇祁的耳朵，小聲嘀咕，“你…等等…等等我啊！”

如蚊子般的話語。

說話時呼吸打在蘇祁的耳邊，一陣瘙癢，耳朵微紅。

腳步停在一扇門前。

“咚咚咚”蘇祁擡起手敲響門。

“進!”

蘇祁推開門，後門跟着一臉拘謹的莫俞。

房間光線格外好，最明顯的就是有一個大窗戶，外面有一個樹，挺拔高大，映襯着清晨的太陽光射進屋裡。

王恒站在窗前觀景，一手端着茶。

随着門被關閉的聲音，王恒才慢慢轉身。

背光，光很強烈，莫俞和蘇祁都眯着眼睛看他。

王恒看到二人先笑了一下，卻不說話。

莫俞仔細打量着人，平時帶着的黑框眼鏡被規規整整的放在眼鏡盒裡，她來的這幾天，第一次認真看王恒的長相。

皮膚不同于别的中年男人，白，頭發被随意的剪成一個鍋蓋差不多的樣子，平時不見王恒好好打理，劉海總是随意的覆蓋在額前，此時卻被梳在倆邊，有一雙狹長的狐狸眼，想起事情總是讓人看不透，如果把臉上的胡子好好修修，稱一聲美男不為過。

看着王恒，莫俞心下一沉，王恒真的很像她師傅錢包裡夾的照片中的少年。

“莫俞，你看出什麼來了？看我看的那麼入迷，”王恒笑道，繼續沒臉沒皮，“愛上老師了？”

莫俞思考了一會兒，“老師确實長得不錯，偏偏公子之氣，好似一位我師的一位故人。”她把自己想到的全盤托出。

王恒喝了一口茶，面對莫俞他倒是好奇的很，“哦？是嗎？那說不定我就是你師那位故人呢？”

莫俞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王老師，您别逗我了，那是不可能的，那位故人不姓王。”

王恒幽幽的點點頭，聽到這裡也不賣關子了，他放下茶，“我這次叫你們過來，想必李倩楠那個大嘴巴早就告訴你們了吧。”

蘇祁點點頭，然後有些難為情的說“一定要上台念嗎？那麼長。”

王恒知道蘇祁的性子，愛面子，不想丢臉，每次蘇祁犯錯他總是放了私心從輕處置，抽煙之類的就讓她寫寫檢讨就過了，不像其他人，一點小錯就會重罰，就李倩楠那貨，拿一次手機，上一次講台。

他對蘇祁因為一些自己的私心，從來不會重罰。

他歎了一口氣，道，“蘇祁，你可是至林的祖宗啊，哪次你犯錯我不是硬着我的臉從輕處罰。”

“不過這次正是籃球比賽期間，各個學校都會來領導老師和學生，你們在學校門口發生這件事情，對至林都可能會有不好影響。”王恒皺着眉頭道。

口氣一轉，“看來是我太放縱你們了，這次講台，你們是上定了。”

蘇祁心下知道王恒對自己夠好了，沒辦法，她道，“在台上一萬字未免太多了…”

“台上讀的，就另寫一份簡單的，那一萬字交給我。”王恒道。

蘇祁點點頭，她明白王恒不會輕易放過她，嘟嘟嘴又道“還有呢？”

王恒想了想，“正好領導讓我安排幾個人把廁所後的那片樹林給打掃打掃，給你們一個機會，接下來比賽期間，你們就把那裡給我打掃好就行。”

莫俞有些擔心的看蘇祁，蘇祁隻是點點頭，表明自己明白了，臉上并沒有過多的不願。

莫俞湊近蘇祁，“你可以嗎？”

蘇祁屏住呼吸，不耐煩的把人推開，“要你管!”兇兇的語氣。

隻是熱氣打在臉上，留下臉頰一片紅暈。

“叮咚!”消息提醒，王恒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屏幕亮了。

莫俞和蘇祁下意識朝着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

引人注意的是手機的鎖屏壁紙，照片中是一個少年背着另一個少年，他們笑的很開心。

出于禮貌，莫俞隻是掃了一眼，沒多看。

可照片中的一個少年很難不引起她的注意，因為照片中的人與她的師傅有幾分相似。

王恒把茶放到桌子上，彎腰把手機拿起，看了一眼消息，道，“你們先出去吧！”

莫俞站在原地沉思，好似并未聽見王恒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