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赤着腳,踱至溫辭身前,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挑,像是帶着比冰湖還要淩冽的寒意,冷冷地打量着溫辭。
他十分緩慢地繞着溫辭走了一圈,最後停在了溫辭的身後。
溫辭感覺有一股涼意纏繞住了她。
那人在她身後湊了過來。
有冰冷的氣息随着動作落在了她的後頸,讓她忍不住躲了躲。
“這麼罕見的血源,沈家居然一下弄到了兩個。”
那人并沒有在意溫辭躲避的動作,隻在她頸側的血迹上嗅了嗅。
“昨夜那人呢?”
溫辭被這股寒意凍得有些冷。
她身體控制不住地抖了抖,嗓音微顫。
“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哦?”
男人的聲音裡帶上了些許疑惑。
“你不知道?”
有冰冷的手指狠狠碾上了溫辭頸側的傷口。
還未愈合的白皙皮膚上,頓時又湧出了一抹鮮紅的血迹。
在溫辭看不到的角度,男人眼底瞬時翻湧起比鮮血還要濃稠的紅。
“沈家送你來之前,沒告訴你,”
“如果被家主選上,會有什麼後果嗎?”
就這麼幾句話的功夫,溫辭纖長的睫毛上,已經結上了一層冰霜。
溫辭感覺自己像是掉入了冰湖,全身的血液即将徹底凝結。
溫辭思緒凝滞,隻本能地回答着身後人提出的問題。
“我、我不是沈家……人、”
“我不……知道……”
[小辭!你還好嗎?要不要給你使用保暖道具?]
[别……]
[有真實的反應……才、才正常……]
男人聽到溫辭的回答,像是有些詫異。
他鉗着溫辭的下颌,将那張眉毛與睫毛都結上了冰霜的臉,轉向了自己的方向。
溫辭勉強睜開着雙眼,在睫毛霜白的間隙裡,對上了那雙冷若寒潭,仿佛能将人靈魂冰凍的雙眸。
“誰派你來的。”
是近在咫尺的聲音。
“沒、沒有誰……”
“我是、是看到……招聘'園丁’……”
“才、來的……”
溫辭感覺自己的嗓子,像是快被冰凍到裂開。
她在一片霜白的視野中,艱難地眨了眨眼,接着便像是再也撐不住,直直往後栽了下去。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鉗制着自己下颌的雙手,終是松了開來。
溫辭跌入了一片松雪的氣息中。
“崔今。”
有人慌慌張張地推門進來。
又有聲音響在頭頂。
“送她離島。”
-
搖搖晃晃,昏昏沉沉。
當溫辭的意識終于回籠時,發現自己已經飄在了漆黑的海面上。
沈真一臉沮喪地靠在船艙的窗戶邊,傻傻地遙望着漸漸消失在視野裡的鏡島。
見溫辭醒了,像是羨慕,又像是幸災樂禍般朝溫辭看了過來。
“還以為你在家主房間待了那麼久,會被家主留下。”
“沒想到,最後還是被送出來了……”
溫辭緩了好半天,終于發覺了自己現在十分被動的處境。
她即将被送離鏡島。
[小辭,鑒于你接觸到了崩壞源,我也獲得了部分信息。]
027見溫辭醒來,連忙開口。
[崩壞源,名沈逾。]
[出生于兩百多年前的沈氏嫡系,是當年沈家最寵愛的小少爺。]
[契機轉變于沈逾二十三歲那年。]
[沈逾父母因意外命懸一線,沈氏族長告知沈逾,隻有将禁湖湖底生長的禁花入藥,他的父母才能有一線生機。]
[沈逾孤身潛入湖底,摘取禁花,卻不知為何,被人發現溺亡于湖心。]
[就在沈家族人以為沈逾已經魂歸天外,準備籌辦喪事時,那躺在湖邊,已經沒了生息的沈逾,突兀地又恢複了呼吸。]
[而他從湖底帶出來的禁花,也成功救回了沈家父母的性命。]
[就在沈逾以為生活即将回歸正軌時,他突然發現他變成了一個,不會痛、不會受傷、不會老去,唯有以鮮血為生的……異類。]
[并且,沈逾無法離開禁島,每當他靠近海岸,便會有無形的力量将他禁锢着,拉扯遠離。]
[其他人出入自由的島嶼,變成了囚禁着沈逾的囚籠。]
[沈家父母很快發現了沈逾的異常,他們連同族老商議後,封鎖了整個禁島,隻在島内留下了最忠心的仆人。]
[從此,這位永遠年輕的家族掌舵人,幾百年内居于禁島,再未離開過。]
[所以,]
溫辭愣怔地看着遠方,已經在視野中消失不見的鏡島。
[你口中的禁島,便是如今的鏡島。]
[而禁花,便是那晶瑩冰潔,遍布花圃的鏡花。]
[對嗎?]
[是的,小辭。]
[所以,沈逾剛才提到的,形容我為‘這麼罕見的血源’,]
[是因為他對我的血液,有了最原始的吸食欲望。]
[而他越發虛弱,是因為他将送上門來的食物,通通拒之門外。]
溫辭的視線落在了陰森漆黑的海面。
[甚至于,驅逐離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