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巷中,蘇甯為着謝嬌嬌之事多休沐了幾日,見她一日比一日好了,一直憂着的心終于能稍稍放下,有些傷痛,唯有歲月可治愈。
“嬌嬌,今夜我便先回府了,待明日官署散職後,路過明月齋時給你帶酥糖和藕粉玉露。”
三人中,唯蘇甯有官身,需得應卯,說完,蘇甯不免小心地留意着眼前之人反應。
三人數日不曾出謝府,但府外那些污言惡語又豈真正密不透風,蘇甯同雲舒一直陪在謝嬌嬌身邊,怕她心神受傷、一蹶不振。
良言一句三春暖,惡語傷人六月寒,何況謝嬌嬌本就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風雲人物,一舉一動備受世人矚目,自來備受争議。
“還有王記燒鵝。”謝慕清似渾然不在意道,臉上笑意依舊沒心沒肺,眸光卻是将二人待她的小心看在眼中,心中一片溫暖。
那日動靜想必早已傳揚開來,從身邊兩人和父母的神情舉止中,謝嬌嬌也能窺見那非議之聲必定不堪,她不是養在深閨裡不谙世事的尋常女子,在下定決心前就已猜到世人反應,若因畏懼人言便輕易放棄,那便不是她了。
在過去十餘年裡,她曾熾熱赤忱地愛過一人,不遺餘力地為自己争取過,無比渴望回應過,也痛徹心扉過,這一切,都曾真真切切地發生過在她身上。
她是謝家女,生來尊貴,備受榮寵,該是驕傲明媚如嬌花,敢愛敢恨,磊落光明。
繞是被愛慕的男子當衆拒絕,傷心之處也僅僅在于沒有得到期盼中的回應,心底不曾因此生出過一絲怨怼,唯一覺得對不住的,隻有一雙愛她的父母。
“雲姝明日陪我一道去覆舟山騎馬散心吧,回來正好吃燒鵝和點心。”謝慕清如今心中一派安甯,眸色如往常般道。
往事成斯,旁人口下的蜚言并不能真正重傷她,謝嬌嬌行事從不拖泥帶水,既然愛意沒有得到同等回應,她既拿得起,也能放得下。
身旁二人再是清楚不過謝嬌嬌的性子,如今見她這般,知曉她是願意放下了。
“好呀,許久不曾肆意縱馬了,也不知郊外風光如何。”雲姝笑着回道。
三人都是彼此認定一輩子的好友,繞是世間再大紛擾,也不能叫她們真心介懷。
“今夜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明日用過早膳後出發。”謝慕清爽朗笑意道,瞧着隻惦記着明日出遊一事。
“哎,說得我都羨慕你們這些世家小女娘了,每日吃喝玩樂,逍遙賽神仙。”蘇甯望着二人笑臉,忍不住酸道。
“蘇大人,你若是願意放下那點卯的日子,我倒不介意現在去同父親說一聲,免了你的官職,叫你同我們這般逍遙自在。”謝慕清笑望着蘇甯,故意逾越道。
蘇甯乃本朝改革後第一位憑科舉入仕的女官,繼她後,世間女子才真正将本朝提倡的男女平等放在眼中,從此,女子不再隻圍于後宅中相夫教子,她們也可以同男子般經商、行醫、做官,甚至更膽大些不懼世俗的女子還同男子般習武,出入軍營,保家衛國。
“不必,我還是更喜如今的日子。”蘇甯忙謝敬不敏道。
人各有志,别看眼前的兩人平日裡看上去嬌滴滴的如同閨閣嬌花般,隻知享樂而不知世間疾苦。
她卻是清楚得很,謝慕清早在一年前便已暗中接管了四方商号,而雲姝貴為未來帝後,實為藥王谷傳人,一身精湛醫術承襲神醫諸葛儀,平日無事時喬裝改扮,在京中濟明堂坐診,專為貧苦百姓治病。
三人都在各自的領域裡綻放着光芒。
“哈哈哈哈哈,逗你呢,蘇大人。”謝慕清頓時大笑出聲道。
一旁的雲姝也跟着笑了。
蘇甯望着二人笑,也忍俊不禁。
待離去時,天邊星辰漫野,心歎明日必定是個好天氣。
翌日一早,謝慕清與雲姝陪謝母用過早膳後,正準備坐上府中馬車往郊外而去,那裡有謝家馬場,有專人養馬。
謝銘安聽後本也打算同去的,但謝父上朝前特意交代過,今日要帶他去京畿大營巡查,是以,隻能遺憾地目送二人離府。
謝府外,淩長風一早便來了,如今正端坐馬上百無聊賴地等候着二人,身下的白馬英姿勃發,同主人般朝氣蓬勃。
“長風,你何時到的?”雲姝意外望見淩長風,見其一身胡服騎裝,頓時猜到了他的打算,想必是姨母提前安排的,見狀,雲姝小心地看了眼身旁之人,見其并未在意,才敢放心道。
三人年歲相差無幾,雲姝長于淩長風,淩長風長于謝慕清,她生長于藥王谷,年長些時才被姨母接來京的,而兩人卻是自小長于京城,互為彼此玩伴,可謂青梅竹馬。
“晨曦初露時便到了,雲姝阿姊,今日便由長風陪你們二人一道同行吧,正巧同嬌嬌比比,看看如今我二人到底誰騎術更甚一籌。”白馬上,淩長風不拘道,眼中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