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光見晚,簌簌餘晖透過雲海間隙,洋洋灑灑地映照在江河上,被水淹沒的城址寂靜寥寥,魚兒悠哉其中,數日前這裡還是一座繁茂的城鎮,如今,卻是再回不去的水中城。
為方便船隻出入,裴季來後特意吩咐人修了橋頭,倦鳥歸林,随着有船隻靠岸時,婦人們先行歸來做飯。
謝慕清無處可去,留下莫時照看裴季後,騎馬去了附近山林中轉悠,雲瞻擔憂侄女,自然也一道跟着去了,二人運氣極好,遇到了一頭野豬,好在雲瞻帶了自制的眩暈猛藥,二人不費吹灰之力便将其拿下。
暗衛們将其帶回,宰殺給許久未沾葷腥的百姓們添菜。
夜幕降臨,所有人歸來後,得知裴大人如今已無大礙,隻需卧床靜養即可,頓時都松了口氣,畢竟今日裴大人是因為幫助他們才會出的事。
秋風起,營地中篝火跳躍,百姓們不僅吃上了肉,每人還都分到了一碗浮着油腥的熱湯,随着婦孺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家園不再之事已成過去,他們相信,隻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很快就能再次擁有新的家園,不必背井離鄉,流落在外。
落日時,醫師也歸來了,為了能多采些藥材,他去了山林更深處,哪知卻不小心迷了路,兜兜轉轉還是走不出,幸好裴季身邊的人去了山中找他。
得知裴大人出事後,醫師緊趕慢趕,卻還是晚了,好在雲瞻碰巧來了。
知曉裴大人無礙後,衆人紛紛松了口氣,尤其是官府高層,百姓不知他們卻是知曉這位裴大人的真實身份,正是當朝聖寵恩顧的尚書令。
于是乎,衆人對救了裴季一命的雲瞻視為坐上賓,連帶着平日裡不出衆的謝慕清也禮遇有加,今日篝火筵席上,官府中另一位官職最大之人邀二人同住官船,不必同尋常露宿荒外。
“多謝各位大人相邀,在下不過一江湖遊醫,風蒼露宿乃常有之事,小侄與我早已習慣了,不必勞煩各位官爺。”雲瞻知曉謝慕清想要隐瞞身份,故而謙就辭讓道。
“既如此,本官便不再勉強。”湯盡飯飽後,衆人做鳥獸散去,畢竟近來幹的都是苦力活,哪有不累的。
今日情急之下謝慕清将裴季安排在了自己的卧榻上,如今休息之地被占,她隻好去了四方商号商船中稍做休息。
待裴季醒來告知他彭蠡湖西畔可居一事後,也是時候離開了。
湛藍夜空裡,繁星漫天,謝慕清席地而卧,腦中難得放空,一顆流星突然劃破天際,一簇明亮絢爛奪目而來,最終淫滅在漆黑天際,是那般美好而短暫。
謝慕清望着,眼皮逐漸厚重,撐着困意勉強入船艙中倒頭酣眠。
待第二日天光破曉之際,謝慕清被一陣冷意驚醒,知曉時辰尚早時,撈過一旁的被子蓋上繼續睡去。
日見正午,雲瞻問過莫時,知曉謝慕清還未醒來,放心不下找了來,隔着門檐輕聲喚道:“嬌嬌,用午膳了,快别睡了。”
屋内,謝慕清睡得渾渾噩噩,臉畔冒着汗,身體卻是隻覺冷得緊,聽到動靜後,謝慕清掙紮着醒來想要應聲,嗓子卻是幹啞得厲害,隐隐撕疼,發不出一點聲來,腹中一陣痛感襲來,那時每月來葵水的前兆。
雲瞻見半響無人應答,又不放心地找來莫時,再三确認謝慕清從昨夜至今都未出去過後,二人頓感不妙,不再有所顧忌地闖入屋中中,望見如今正坐在榻上憔悴看來的謝慕清,二人送下的一口氣又不經再次提了起來。
雲暲一眼看出她是因受涼所緻熱燒,臉上滿是疼惜,快步上前來為其把脈,知曉了她近來月事即将來潮。
“去給你家郡主熬一碗紅糖姜湯來,記得多放些老姜。”榻上的謝慕清難受至極,雲瞻看她這個樣子,顯然并不記得自己月信之期,昨夜才會讓自己着了涼,話到嘴邊實在不忍責備。
莫時聞言了明,知曉郡主是月信到了,故而很快退出,下去準備月事帶和紅糖姜茶,順便貼心地替郡主帶回幾套換洗衣服,以備不時之需。
今日一日,謝慕清都未在人前露面,莫時時刻守在身邊,給郡主端茶倒水。
到夜間時,裴季終于醒來,期間雲瞻又為起施過一次針灸。
“大人,您醒了。”守在一側熬藥的醫師看見榻上之人睜開眼來,掩不住地含笑驚呼道。
“大人可需喝些溫水,待您緩過一陣,草民給你端熱粥來,你才好恢複些力氣。”醫師體貼細緻道。
裴季醒來後,目光快速略過棚内,始終不曾見到那抹身影,心底不免有過一絲失落。
徹底昏迷前,他聽到了她在他身前着急不安的呼喊聲,那一刻,他心間竟生出了滿足之感,那是他過去人生裡從未有過的體驗。
“瞧我,一時高興竟忘了攙扶大人起身了,不過您如今隻能卧床休息,一位姓雲的大夫說過,您若是往後還想下地行走,便老老實實靜養三月。”醫師倒水折返,自然沒瞧見榻上之人眼底一閃而過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