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我舉燈，裴大人收拾吧。”謝慕清頓了頓，察覺出眼前之人似乎真是有意，故而改口道。

屋中再次靜谧，不知何時起，二人都忘了裴季腿傷未愈之事，眼前之人卷起衣袍，收拾着竈台，動作說不上娴熟，但卻是熟門熟路，一看便知是出入過庖廚之人。

謝慕清立在旁側，燭火通明處，是一張讓她暗慕了數年的人。

少女懷春，在情窦初開時，她也曾暗想過同心愛之人該如何相處，舉案齊眉，閨中作樂，如父母般明明未語，卻是了然愛意。

“郡主，老奴來看看方才那聲響動為何？”謝慕清正愣神間，忠叔走了來，朝二人道。

這時裴季也已收拾妥當。

“方才是我不小心摔碎了一個碗。”謝慕清含歉道。

見二人無事，屋中也已收拾好，細看之下，還能瞧出比往日更整潔有序，忠叔不經揚眉，瞧了眼立在謝慕清身後不語的裴季，并未多語。

不動聲色地收回打量目光後，忠叔輕聲寬慰小郡主道：“無妨無妨，歲歲平安，待往後得空時再燒制幾個便是。”

“對了，今夜天色已晚，裴大人及小童的住處也一并收拾出來了。”忠叔擡頭看向裴季道，含着客氣笑意。

“有勞。”裴季餘光輕柔地落在身前之人上，括弧微揚，應聲道。

“忠叔與裴大人早些歇息。”謝慕清并未察覺異樣，離去前，同二人颔首道。

今日累了一日，眼底泛着困意，手腳酸軟。

“裴大人請。”謝慕清離開後，裴季拿過一旁被遺忘多時的拐杖，跟在忠叔身後幾步，神思不知落在何處。

“裴大人同郡主此行，可謂緣分不淺呐。”忠叔含笑道，眼底似有深意。

他和謝老太爺已聽聞了二人在彭澤縣相遇一事，其中謝慕清不願提及的細節自然也從莫時口中得知，如今柴桑又逢，到底是天意還是人為，這就耐人深思了。

“裴某自己也覺得。”拐杖聲有節律地叩擊着，眼前人淺笑依舊，心思卻叫人難以勘破。

“這處便是了。”來到西廂處，二人停下腳步，小童守元已在此等候多時。

“裴大人，老太爺明日得空，邀您明日一道品茗對弈。”忠叔臉上含着待客笑意道。

“勞忠叔轉告太師，裴某明日恭候。”裴季客氣有加，謙恭而不失風範道。

話落，裴季目送忠叔離去。

“郎君，咱們何時下山？”小童守元見郎君終于歸來，強撐着困意問詢道。

他實在不解，公子一個行動不便的人，怎麼就跟着人跑上山了，還是這麼一個得處處守禮的地方。

“不急。”月朗星稀，許是仲秋之故，明月碩大如盤，将廊下玉立之人襯得多了幾分柔色。

“啊，明日還不回去呀。”裴季轉身，守元跟在後忍不住怨聲道。

“王序之住在何處？”臨門時，裴季問道。

“王家郎君就住在咱們隔壁，女君住在對面。”守元不知郎君為何問此，一并回道。

“歇息吧。”裴季脫去外袍，擔在一旁的檀木架上，拭手淨面。

守元見公子這裡無事，撐着困意回了隔壁偏院中，離去前，還不忘關心道：“郎君仔細些，您腿疾未愈，好好休養。”

屋房中，小童聲漸消，裴季屏退拐杖，自如地行至書架旁，取過一本鄉縣志細細翻看，待烏雲遮月時，方才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