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色的葉子落到地上,百年銀杏孤獨地在庭院裡坐落着,魏韻雪靠在樹下的梨花椅上甚是百無聊賴,幾枚玫瑰豆蓉酥零零落落地被擺在食盒裡。
糕點渣子沾到臉上,魏韻雪也不管,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捏着一塊甜酥放在嘴巴裡嚼嚼,然後歎了一口氣。
好想出去玩哦!他馬上都要無聊得長蘑菇了。
在魏家出事之前,他是一點都閑不住的。
平常是一有功夫就拉着幾個同齡人出去玩,什麼打牌、跳舞、賽馬樣樣精通,再不濟去聽美嬌娥唱小曲,或者幾個壯漢鬥蛐蛐也好啊。
現在呢?
什麼也做不了。
邢之庭說了近期局勢不太平,這兩天最好不要出去,說是最好,但實際上是根本不給魏韻雪出去的機會。
戰事沒那麼緊張了,邢之庭也沒什麼娛樂生活,就索性和魏韻雪一起呆在家裡了。
但也不是邢之庭框他,局勢确實不太平,和外面不打了,裡面就自己亂起來了。
有時他在晚上都能聽到槍響,隻是一般都會很快被壓制下去,基本上每次,邢之庭都會親自來到他房間确定一下他的安危。
可以說是邢之庭真的沒有什麼錯處可挑。
唯一爆發的一點點小矛盾就是邢之庭這麼大一個家竟然幫傭那麼少!
邢二爺這人吧,說好聽點什麼事都喜歡親力親為,說難聽點潔癖加生人勿近,偌大的家裡面基本上沒有什麼仆人,都是一些帶槍的親兵。
連做飯都是!
全部都是水煮的,清一色翠綠再加兩點猩紅的肉,連血沫都沒去,了不得了,簡直一點食欲都沒有。
邢之庭第一次給别人做飯,他一般都吃部隊食堂,或者自己随便糊弄糊弄,常年在外打仗,什麼半生不熟的,火燎得炭黑的,都能吃。
家裡多了一個魏韻雪,之前沒了解過,邢之庭這兩天專門派人去打聽了魏韻雪以前的情況,此人真真然是用八珍玉食供為上賓的小少爺,自然不敢活得那麼糙了。
這種吃點肥肉都要糊嗓子的小少爺。
他别把人給養壞了。
他特意從北平有名鴻升樓點了十道菜,出于私心,自己炒了兩盤混在了裡面。
杏仁豆腐、幹燒雞四寶、芙蓉八寶魚……
菜剛上桌,魏韻雪就很自覺地坐好了,系好紅鹿絨的餐巾,矜貴非常地看着邢之庭,欲言又止。
怎麼連個服侍的仆人都沒有?魏韻雪暗暗納悶,環視了一圈,果真發現沒有人來幫忙布菜。
“二爺,沒有布菜的下人嗎?”魏韻雪問道。
算了,可能邢二爺不喜歡人服侍吧,他也不是離了人就不會吃飯。
魏韻雪自覺拿起筷子,咬着筷子頭思索馬上要吃點啥。
這些菜也就湊湊合合吧,可惜現在魏家落寞了,他總要去适應适應的。
然而雖然魏小少爺嫌棄,但這些菜一點也不低調,基本上是北平裡面的名手烹饪的,選的也都是些頂級的食材,隻是魏韻雪打小就有些挑嘴罷了。
就在他思索的時候,邢之庭利索地将一隻嬰孩手臂大小的莫桑比克玫瑰龍給拆解開來,分裝在小碟子裡遞給魏韻雪。
“哦,謝謝。”魏韻雪接過來,換過叉子将龍蝦肉蘸了點褐色的醬汁。
鮮甜肉質帶着些緊實的口感,魏韻雪眯了眯眼睛,也有樣學樣地用蟹八件把旁邊的螃蟹一分為二,剝了剝端給邢之庭。
不過那螃蟹剝得像被炮彈轟過一樣,異常醜陋。
魏韻雪紅着臉,有些不好意思,但嘴巴還是很硬:“這是我第一次給别人剝螃蟹。”
“你要是嫌棄就倒掉。”他補充道。雖然說是倒掉,但魏韻雪那架勢分明是在說,你邢二爺要是敢表現的一點不對勁兒,你就完蛋了。
邢之庭拿過手帕擦了擦剛剛剝龍蝦粘上油膩的手,将座椅悄悄拉得離魏韻雪近了一些說:“哦?第一次給人剝螃蟹嗎?”
魏韻雪點點頭,見邢之庭兩三口就把螃蟹殼上的肉給吃掉,才重拾好心情繼續說:“是啊,平常誰敢讓我給他剝啊?”
魏小少爺原來玩的時候,都是别人捧着,那可是被他打都是賞賜。
邢之庭用公筷給魏韻雪夾了兩根竹筍放在了他的碗裡,笑着說道:“那可真謝謝魏少爺了。”
魏韻雪很受用,賞賜般地吃了一口碗裡的又青又黃的竹筍。
什麼鬼?怎麼燒的,出來挨打!
見魏韻雪瞪大眼睛,邢之庭急忙将手伸了出來問道:“不好吃嗎?來,吐出來。”
魏韻雪盯着邢之庭伸在面前的手,又瞟了一眼眼前這盤竹筍炒肉和其他菜完全不一樣的精緻程度,心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