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湘國法,私自用刑并不為律法所允許,但規則,從來都是由強者制定。
而弱者,隻能服從。
郭時澤看了一眼滿地殘肢和疼昏過去的公子哥,吓得連連搖頭,“我什麼都沒有看見,我一個字都不會說的!”
他不想成為他們中的一員,他得罪不起這位注定成為天子近臣的小侯爺,他心知自己的家族不會為了他一人放棄利益。
世族,就是這麼個不近人情的存在。
“還望成小侯爺能看在兩家世交的份上——”郭時澤終是彎下脊背,俯首求饒,“再給在下一個改過的機會。”
成弗居輕輕搖頭,語氣平淡,“是否原諒你的罪過,并不由我抉擇。”
他朝郭時澤身後的護衛揮了揮手,示意可以放人了,對方立馬連滾帶爬的跑出去,也不管此刻衣袍淩不淩亂。
楚汐望着他毫不留戀的背影,滿目絕望,竟是也哭不出來了,哪還有那副盛氣淩人的模樣?不過是個可憐女子。
“他不會有好報的。”成弗居不知是安慰她,還是在通知她一個定會報複的結果,但許是向佛心性,瞧過去目光落了一縷悲憫,“你中傷我家小妹在先,此刻,終究還是自食惡果了。”
他收回視線,并沒有失去君子的風度,“楚二小姐累了,有勞送她回去。”
楚汐身後的護衛們不敢有疑,摁着她肩膀的手立馬松開,轉而扶着她離開。
餘下的,除了護衛,醒着的就隻有綠袍公子了,他一見成弗居的目光望過來,立馬就哀嚎:“我真的什麼也沒幹。”
鐘離瑤擰了擰眉,剛要說話,突然又有幾個搜尋的護衛從遠處跑了回來,到近前瞧見隻有他們兩人,面帶猶豫。
成弗居不欲令他們為難,主動解釋:“郡主已回房歇下,此間事由我處理。”
“是。”其中一人上前,拱手施了一禮後道,“啟禀小侯爺,我等發現一具新鮮的屍體,似乎是喬侍郎的甥侄。”
成弗居蹙了蹙眉,“怎麼死的?”
護衛遞上來一塊疊起來的帕子,他打開來看,是一根瑤花簪子,根部血未幹。
這款式,分明是是夭夭最喜歡的。
護衛神色複雜的回禀:“死者以此物自戕,貫穿咽喉,雙目未瞑,死狀慘烈。”
鐘離瑤咬了咬唇,這家夥,倒是對自己挺狠。
死了,還來擺她一道。
她忐忑的看向成弗居,這次,他還會懷疑她嗎?
若是懷疑,她該怎麼解釋?
這回可真不是她幹的,倒是想,沒這個機會。
旁邊少年郎捏着簪子沉默了須臾,轉而問了一句話:“你想當好人嗎?”
衆人一怔,綠袍公子最先反應過來,這話問的是他,立馬搗蒜似的點頭。
“想!我想!”
誰都知道他不是個好人,但這祖宗終于肯松口饒過他,哪可能不抓住機會?
“很好。”成弗居點了點頭,不緊不慢繼續說,“閣下受邀參加春日宴,不想段家公子私下相邀,因素日交情不得拒絕,到時方知,此人狼子野心,竟聯合幾位世家子弟誘拐我家小妹,欲行不軌。”
他稍一頓,綠袍公子立馬接上,“昭勇将軍與我有恩,恩人之女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但也不敢得罪他們,隻能盡力拖延時間讓丫鬟去報信。”
成弗居滿意的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編。
綠袍公子松了口氣,“可沒想到這段之武突然發瘋,搶了把刀到處亂砍,接連削了幾個人的雙手,趙老七不服氣,一怒之下反削了他的爪子,事後怕牽連妻兒,畏罪自殺,我為了報恩趁亂帶着鐘離小姐躲了起來,這才幸免于難。 ”
這是要把罪責全推到段之武和死無對證的趙老七頭上,可這理由,未免也太荒唐了些,哪個二百五能信?
鐘離瑤默默看了眼成弗居,他臉上并無任何不妥的神色,似乎真打算就這麼上報。
她不由歎了口氣,打算替他們圓一圓這滿是漏洞的謊言,“段之武好端端的,為何會突然發瘋?”
“因為他喜歡楚汐啊。”綠袍公子毫不猶豫的說,“他追小姐您的時候誤打誤撞看見了心上人正被别的男人摟在懷裡行苟且之事,受不住刺激就瘋了,看見男人的手就想剁,郭公子手腳麻利跑得快,楚二小姐當場就吓暈了。”
鐘離瑤:“……”
合理中又透着點離譜,不過究其根本,今日之禍确實是由段之武因情亂智惹出來的,他們之間原是無冤無仇。
她擰了擰眉,奇怪道:“我爹爹何時救過你?”
綠袍公子都要哭了,緊緊抓着那一點功勞不放,生怕她不願意寬恕:“姑奶奶,這個我真沒撒謊,你爹真的救過我,那時候還沒你呢。我也是真想報恩來着,可小的在段之武面前就是條狗,實在沒有話語勸啊,您就饒了我吧。”
鐘離瑤點了點頭,不置可否,“看出來了。”
她對這家夥倒也沒有什麼怨恨,他是幫兇不假,但也談不上傷害過她。
充其量,有點惡心人。
“既然你與爹爹有舊緣,哥哥也願意給你機會,那就這麼着吧。”鐘離瑤垂着眸,大發慈悲的道,“從今往後,你與我鐘離氏的恩仇,一筆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