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嗎?”玄台放下掃帚走過去,燭淵眼角挂着小珍珠地低着頭隔着窗戶給他檢查。
“小心點。”“嘶……我昨天來的時候還有好多人的,今天就都不見了?因為我來了就跑了?”
“不是因為你。”玄台笑他的暗自神傷,“他們本來就打算今天走的,隻是沒想到你這一覺睡到了晚上。他們等不到你醒就先去物色新家了。”
“原來如此,原是我醒的不巧。”燭淵扶額苦笑,“但實在是太舒服了沒辦法。”
“如果你不用那麼惡作劇的形式,大概也就不會落到這種地步。”玄台輕戳他的前額,“還受傷了。”
“我這不是想刺探一下情況嘛。為什麼那個叫……”
“蘇北冥。”
“對,蘇北冥的,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我依稀記得,他權位挺高。”
“這件事嘛……”
燭淵的肚子突然驚天地泣鬼神的嚎哭起來,真是不合時宜。玄台微微一笑,轉頭去廚房給他下面吃。
燭淵倒是毫不客氣地找了個位子坐着,像隻小土狗一樣搖着尾巴等着主人的肉肉掉到面前。
“好了,吃吧。”“嘻嘻,謝了。”
“還挺有禮貌,”玄台在他面前坐下,撐着頭看他狼吞虎咽,“蘇北冥和他哥哥競争王位,因為和蔣哲辰的配合問題沒能得償所願,被下罰來到此處。”
“嗯嗯好香……蔣哲辰是誰?昨天追我那個?”“嗯,對的。”
“蘇北冥還挺慘……”燭淵含着面嘟囔,“他之前挺威風的。”
“嗯……”玄台撇過頭,“嗯……”
一碗面消失地飛快,連湯底都沒剩。燭淵抹了把嘴,心滿意足地拍拍肚子。
“熟悉的味道,好吃!”
玄台溫柔地笑他的沒出息。
“你的性格變了不少,這是好事……”
他的手試探着,最終輕松地抓住了燭淵的左手腕。在指尖摩挲到那往昔的傷疤時,他臉上的笑意又淡了些。他擔憂地望向燭淵,欲言又止。燭淵卻看不出他的心事重重,天真地問他自己的以前。
“以前……嗎?”玄台目光飄忽着,又落回,“沒有什麼其實。”
燭淵的腦子大抵是被撞傻了或者被面條填滿了。他沒再追問,站起身走幾步,杵在門口伸懶腰。
“他們把我落在這裡?好吧……我希望他明天給我回來……”
玄台收拾碗筷的手一頓。很久的寂靜後才終于開口。
“所以……你真的就是來找蘇北冥的……不是我?”
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失落,溢出的挫折讓燭淵不由得心慌。
“不,”燭淵急着解釋,看着玄台低垂地頭,“我不知道他居然也在你這……我隻是順路……我……”
“所以你隻是發現他,來找他,而誤打誤撞走到了我這,對嗎?”“我……”
玄台擡頭,淩厲望他:“我叫什麼。”
燭淵争辯的話卡在了嗓子眼。他張大嘴巴,那個名字呼之欲出,卻終究化為一團躁動的空氣,虛無缥缈地散去。
“你忘了……”“我沒有……我沒有的……”
他捂着腦袋痛苦地皺眉。這次,玄台沒有上前,更不會提醒。
“玄參?不是……青什麼嗎?不是不是……”燭淵終于絞盡腦汁地想出答案,“哦,我記得的!玄台!我還記得你有個師傅……你的師傅……呢?”
玄台眼底的光慢慢消退。他低着頭,手在桌上徒勞地擦了擦,又垂下去。
“嗯……我沒事。人壽有終,我的師傅他已經不在了。”
他重又擺出原來的樣子,隻是笑的勉強而疲憊。他說服了自己,讓自己從失望裡去理解那些事情是應該被遺忘的。
“你還記得那座山嗎……”他望向那城市邊緣遙遠的青山,滿目懷念的悲哀,“還是說,你隻記得玄台這個名字。”
“我……”
玄台苦笑一聲:“我知道的,你總是會忘的……但沒關系,至少你還記得我,記得我的名字……這就夠了……”
燭淵僵硬地站着,在一片混沌的大腦裡找尋着不可得的答案。等他想出掩飾的借口時,玄台已經退進了屋裡的黑暗。
“他們要我照顧你這個傷員。”
“還有,别告訴他們,你和我認識。”
……
“溯冥兄,你讀至此處時,我們大抵已經安頓好了。表面上的事情也已妥當,一切順利。”
“再三思慮,還是選擇再信一次哲辰。溯冥兄不必擔心,這畢竟也是你的選擇。”
“燭淵昨日來找我,洽談合作之事。我不知這是不是兄長的意思,但我答應了。這次合作若是順利,我們雙方得利。他可以尋的他所期待的歸終,而我可一鑒哲辰的心思。”
“調查的進展會随時同步,請保持聯系。”
“還有,我真的沒法每天給你寫信,見諒。”
“望安好。”
陳溯冥把信讀了一遍又一遍,目光定定看着那最後三個字上。
“安好……”
他小心地觸摸上那些被所思之人親筆寫下的字,溫柔地仿佛是在觸摸那遙遠之人的肌膚。
他幾乎忘了自己還在衆目睽睽之下。他的面前,幾個剛剛坐穩位子的下屬跪着,面面相觑。
“冥王大人……”“哦……咳咳……”
他仔細放好信件,迅速調整好狀态。剛剛的慈愛的兄長在轉瞬間消失,現在的隻是那掌管生死、冷血無情的神。
“對蘇北冥的監視不能松懈,任何動向都要向我彙報。”
“蔣哲辰的所有人手調遣都必須經過我的同意,他和他那位朋友都是極不定因素,必須密切關注。”
“對了……”他又拾起那信,“要是北冥覺得回複我實在麻煩,就随他的意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