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塵雲都沒有再找到和謝司甯交流的機會。

他拿着水杯，敲響謝司甯的屋門，等了一會兒，卻始終沒有得到進去的回應，隻能強行打開。

室内漆黑一片。

賀塵雲不知為何，心髒突然縮緊了一下，打開燈。

如他想的那般，謝司甯坐在輪椅上，臉上沒有半點表情，隻空茫地看着眼前。

這一切似乎都是因為今天上午見到的那個少年引起的。

賀塵雲想到自己來到謝司甯身邊的原因，嗓音不由啞了一瞬，幹幹巴巴地開口道：“喝水嗎？”

謝司甯看向他，許久，伸手接過。

杯中的水帶着暖人的溫度，謝司甯喝了一口又一口，卻在咽下的瞬間，不受控地嘔了出來。

時至今日，他仍舊記得那天自己在橫沖直撞的車輛面前，身體飛起，又重重跌落在地的疼痛感。

哪怕事後駕駛着車輛的男人得到了他應有的懲罰，謝司甯也無法忘懷。

身體微微抖着。

賀塵雲下意識伸手抓住從謝司甯手中滑落下來的水杯，卻無法控制水液灑出來。

“你……”

謝司甯身前濕淋淋的一片。

賀塵雲不知該做什麼，隻能抽出紙巾，輕輕擦拭着青年還沾着些水珠的唇瓣和下巴。

他俯身，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謝司甯身上，卻沒有發現，謝司甯緩慢擡眸，看向了他。

“你是在可憐我嗎？”

安靜到連彼此呼吸都能夠聽清的空間裡，謝司甯緩慢的一句話，讓賀塵雲手上的動作頓住。

“什麼？”他沒有聽清。

隻見眼前青年淡粉色的唇瓣一張一合，将之前的話重複了一遍，“你是在可憐我嗎？”

謝司甯病恹恹地看着賀塵雲，“我不需要别人可憐我。”

賀塵雲“嗯”了一聲，手上的動作不停，在把謝司甯的下巴和脖子上的水擦幹淨後，看着他身上被水打濕的白襯衫，賀塵雲犯了難，“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

賀塵雲像是天生沒有那根敏感神經，“衣服濕了穿在身上不舒服。”

“……”

謝司甯不知為何笑了一聲，很輕很輕，他好似才意識到自己面前的這名男人也是個怪物，伸手，“你幫我。”

賀塵雲想都沒想就伸出了手。

謝司甯很白。

賀塵雲俯身，手指有些抖，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幫自小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解開襯衫上的紐扣。

一顆接着一顆。

賀塵雲修長的手指向來隻在工地上幹過粗活累活，還從未幫人解開過紐扣過，僅僅幾顆，就讓他鼻尖冒出了些細汗。

在又一枚紐扣在自己手中滑走時，賀塵雲不由地說：“怎麼這麼多扣子，好小。”

謝司甯沒說話，隻看着身形高大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半彎下腰，滿眼認真。

賀塵雲剃着闆寸的腦袋幾乎怼進謝司甯的懷裡。

終于。

最後一顆扣子被解開。

賀塵雲松了口氣般直起腰，卻見謝司甯朝他伸出手。

賀塵雲問：“怎麼了？”

謝司甯言簡意赅，“脫。”

大少爺的養尊處優展現的淋漓盡緻。

賀塵雲沒有想到自己除了要幫謝司甯解開扣子外，竟然還要幫他把衣服脫下來，脊背一僵，在把手伸到謝司甯面前時，賀塵雲問：“你不是有潔癖嗎？”

謝司甯：“你怎麼知道。”

賀塵雲：“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

謝司甯沒再說話，隻望着賀塵雲重新在自己面前彎下腰，不知是不是他心理扭曲，他竟真的從中感到了一絲愉悅。

一隻手從襯衫裡伸出來。

謝司甯纖長的睫毛微垂，看着自己過于蒼白的身體，賀塵雲也看到了，手上的動作一頓。

可能生活在金窩窩裡的少爺天生就和别人不一樣。

連身體，都好似被造物主精雕細琢過般，每一寸都寫着美感，哪怕是賀塵雲這麼個粗神經的人，都能看得出來，是漂亮的。

“……”

兩人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

氣氛安靜到了一種詭異的地步。

賀塵雲沉默的幫謝司甯脫下襯衫，在準備幫他換上衣服時，才突然想起，“你幹淨的衣服呢？”

謝司甯指了下衣櫃。

賀塵雲“哦”了一聲，默默從中拿出一件簡單的白T，遞給謝司甯，“我隻幫脫，不幫穿。”

說完，似是覺得不妥，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是個随便的人。”

“……”

更有歧義了。

謝司甯穿上短袖，一句話都不想跟面前的男人說。

好蠢。

他微微垂眸，恢複往日的陰郁和安靜。

也不知道他那個繼母把賀塵雲安插在他身邊，為的究竟是什麼。

謀财，還是害命？

亦或者兩者都有。

就是不知道他們會什麼時候下手。

直到謝司甯熟睡時，都在思考着這件事情。

卻不知，在他睡着後的淩晨，看似離開了這間卧室的賀塵雲仍舊站在這裡。

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具骨架森白。

賀塵雲站在謝司甯的床邊，想了許久都想不通，為什麼，會有人類的胸口，是……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