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扶盈穩穩抱起,不理會還在地上掙紮叫嚣的謝明旭,大跨步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院中的小厮一見他如此回來,立即軟了腿。他收了謝明旭好處,任由大少爺将那侍女帶走,可如今這架勢,恐怕大少爺也保不了他了。
小厮轉頭就要跑,被謝明蘊叫住:“先前的事我不同你計較。取些幹淨布料來,快些!”
扶盈手上的傷口雖不大,卻深,若不及時處置,說不準會留下後患。謝明蘊将人安置在榻上,正要起身,脖子忽然被緊緊圈住了。
扶盈眼中一片迷蒙,顯然是神志不清得很。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明知眼前的人是謝明蘊,不該離他這樣近才對,可手卻不自主擁住他,好像隻有貼着他,體内的燥熱才能緩和點。
謝明蘊喉結微動,用力閉了下眼,輕輕地将扶盈的手拿下來。他不敢用力,撫了撫她的臉頰,隻覺指尖熱得發燙。
“我不走,我不走,拿了東西就回來。”
兩三步的距離,謝明蘊走得格外快。他倒了一杯水,先喂扶盈喝了半杯,用衣袂沾了一點清水,細細地擦拭她身上的血迹。
嫩綠色的衣裳早已慘不忍睹,将床榻也弄得一片片紅。謝明蘊小心幫扶盈褪去外裳,沒發現有額外的傷,不由松了一口氣。
得了吩咐的小厮急于将功補過,動作麻利地送來了布,原應立着等候役使,瞥見榻間交疊的人影,不動聲色地退了出去。
他可不傻,那姑娘一看就被人喂了東西。雖然多半是大少爺的手筆,但既然到了表少爺這裡,也隻好由表少爺成事了。
謝明蘊自然也瞧出了扶盈的不對勁。他一向潔身自好,奈何總有人不識趣,如今這種情況,倒并非第一次見。
艱難地抵抗着亂動的扶盈,謝明蘊捉住她受傷的右手,用幹淨白布替她包紮傷口。他纏了幾層,幾乎把扶盈半隻手都包住了,沒再瞧見有血迹滲出來,這才松一口氣。
手上的傷雖勉強處理了,卻還剩下個麻煩。謝明蘊扶額,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種藥不是沒有解法,一桶冷水泡一晚就是了。可扶盈這副身子骨,又是大病初愈,莫說一晚,就是半刻也怕受不得。
微微晃神的瞬間,扶盈已經掙脫了他的桎梏,緊緊地摟過來,一邊蹭着他肩膀,一邊還黏黏糊糊地呢喃着什麼。
她又難受又恨,明明隻要貼着謝明蘊就能好受些,可偏偏他要躲着。
清晨燃起的火盆久未添炭,将息未息,隻餘點點陰燃火光,熱浪卻好似掃過了整個房間。
謝明蘊閉眼,雙手脫力放下,任由扶盈抱着,強行控制自己不去想不該想的事。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大道無情,運行日月......”
熟讀于心的經文逐漸渙散,誦聲停滞,他耳中隻能聽見扶盈雜亂的呼吸聲,偏偏對方還得寸進尺,扯亂了他的腰帶。
謝明蘊忍無可忍,想将人從懷裡弄出來,扶盈卻靠在他肩頭,仰頭極委屈地哭訴:“你這樣讨厭我嗎?為什麼不願?”
腦海中空白了幾瞬,謝明蘊眼眸半垂,松開了緊攥着的手。
他其實......也沒有那麼不情願。
謝明蘊從不自認君子,但真要如此趁人之危,他做不到。扶盈沒有多喜歡他,不過是受了藥力驅使不清醒,若真發生什麼,她會後悔的。
更何況,他遲早會把她送走。
謝明蘊慢慢傾身,帶着扶盈倒在床榻上,用剩下的清水淨了淨手,撩開疊在一處的幾重薄衣。
因着常提筆寫字,謝明蘊的指甲修得不長,手指點在紙面,幾乎沒有什麼聲響。他盡力控制着力氣,小心曲了曲指節,不敢有太多動作。
方才是謝明蘊閉眼不敢看,如今卻是扶盈緊閉雙眼,咬着下唇不說話,纖長的眼睫微微顫動着。
呼吸相聞的距離,一點聲音都藏不住。
謝明蘊單手撐着身子,極力避免壓到扶盈,低頭與她額間相抵。這姿勢并不輕松,撐得久了難免手僵,他仔細想了想,自己應該沒有誤吃什麼藥,氣血卻湧動得厲害,實在是不該。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眼睛能閉上,耳朵卻不能,謝明蘊又閉上眼,聽見她帶着餍足的一絲啜泣。
藥力過了,扶盈也累了,迷迷蒙蒙地眨了眨眼,沒聽清謝明蘊略帶沙啞的話語,自顧自便睡了過去。
見人沒搭理自己,謝明蘊又好氣又好笑。她倒是好,舒服了就睡覺,一點不關心他如何。
坐在榻上冷靜了半晌,謝明蘊起身,大踏步向浴房走去。
雖已将藥解了,畢竟扶盈還睡着,謝明蘊不放心,來去都不免急了些。他換了身衣服,不慎被潑濕了下擺,連一步也未停,隻在榻邊坐下時特意撩開些。
方才走得急,忘記替她掖好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