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爾卷着袖子,接過了虞影溯遞來的一把刀,塞進了綁在腿上的寬繩中:“我的弓在他們手裡。”
“小銀刀在我手裡,”虞影溯低着頭看手裡的彎刀,“箭備着,先把武器搶回來。”
他突然想起了布洛卡心髒的觸感,這是他第一次親手讓同類消亡,也預感到了在那之後會有第二次和第三次。
“下不了手?”塔爾問。
“不會,”虞影溯捏住了刀柄,“就是覺得有點奇怪。”
“我第一次殺|人的身後也沒什麼心理負擔,”塔爾說,“雖然……這可能是因為我本來就不是人類。”
“為什麼殺|人?”虞影溯搜羅着架子上的小型武器,“你們的目标不是隻有吸血鬼嗎?”
塔爾一愣,他忽然覺得從虞影溯嘴裡聽到這個詞有些新奇。
“兩年前處理過一些……叛徒,”塔爾說,“他們幫通緝名單上的吸血鬼把人類引到某個地方,很多獵人都死于那一次圍攻。”
“有你認識的人嗎?”
“有,”塔爾說,“布雷爾·潘,他死了。”
塔爾從架子上挑了一把最重的弓背在後背,像是之前無數次奔赴戰場一樣。他從前就和聯盟中的其他人格格不入,布雷爾死了之後就再也沒有搭檔。他是獨行俠,是一些人眼中孤僻的怪人,也是異類。
他聽見了一陣腳步聲,那個人奔跑在黑夜裡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即使刻意壓低聲音也依舊顯眼。
虞影溯抓住了塔爾胳膊,低聲道,“是庭岚。”
“庭岚?”
虞影溯走在他身前出了巷子,正巧撞上了奔跑中的庭岚。少年驚叫一聲險些被彈飛出去,被虞影溯及時抓住了後領,拎起來之後放回了地上。
“你們……你們怎麼在這裡?”庭岚氣喘籲籲的,手上還有血迹,“我……我來找武器,那裡有兩個——”
“冷靜,”塔爾皺着眉,“你怎麼逃出來的?”
“有一個看着……快死了,趁他們不注意我就跑了,”庭岚的手撐着膝蓋喘氣,“塔爾,我看到亞伯叔叔了,他告訴我這裡有武器!”
亞伯被帶走的時候一定看到了重傷的他,正常人被那樣開膛破肚早就死了。塔爾原本還想着怎麼和亞伯解釋他的傷,但轉眼瞥到虞影溯時忽然就想到了說辭。
血族是有治愈法術的,即使虞影溯不會用,但塔爾愈合的傷口就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我看見你那把黑色的弓了,”庭岚說,“他們好像碰不了太久,會被燒破手,就扔山坡下了。”
“記得在哪裡?”塔爾問他。
“當然!”庭岚點了點頭,“我帶你們去!”
庭岚口中的山坡離武器店很近,在檀楓鎮的最西面。虞影溯從很遠的地方就能感覺到重傷血族身上暴動的法力,那些氣息盡數散開,像是在邀請獵食者大駕光臨。
弓被随便地丢在地上,塔爾讓他們藏在視線死角後自己走了過去,而就在手指觸到的瞬間,一道暗紅色的光徑直朝他而來。
那是個魚餌,可塔爾在看到的瞬間就知道了他們的意圖,一個側身翻滾就仰躺在了地上。他手中早已蓄勢待發的箭和法術的光交錯而過,箭尖準确無誤地刺入了遠處那個吸血鬼的手臂,将他穩穩釘在了樹幹上。
小布洛卡根本拔不出這把銀箭,他在看到來者的瞬間就懵了,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又一隻箭釘住了掌心。
“你沒死!可你的傷根本不可能還讓你活着!”
“他沒死你很失望嗎?”虞影溯問,“小布洛卡,好久不見。”
小布洛卡這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拔不出插在樹幹裡的箭,因為另一端始終都被虞影溯握在手裡。
“你們很會選,”虞影溯抓着他的頭發猛地往樹上撞,“我的血仆差點被你殺了,你和貝克蘭特的還真膽子不小。”
“小、小殿下?”
“我以為你不認識我,”虞影溯在笑,“他身上沒有我的味道嗎?他現在是活着,那他要是死了呢?你想用什麼來還?”
小銀刀在虞影溯的掌心來回翻轉,一晃眼的功夫就把小布洛卡的手給砍了下來。尖銳的慘叫聲劃開了黑夜的天空,血族的再生能力在銀器的侵蝕下幾乎一點都不剩。
“小殿下!小殿下饒了我!”小布洛卡本以為那是襲擊過虞影溯的獵人,卻從未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哥、我哥說他殺了二哥……他說要報仇——”
虞影溯捏碎了他的下颌骨,錯位的骨骼一次次再生又一次次碎裂,讓貝克蘭特徹底失去了說的能力。他含糊不清地慘叫,在看見虞影溯手中的銀刀刺向何處時猛地拔高了聲音。
小銀刀的刀尖抵着他的獠牙,虞影溯下手的動作太快,快到幾乎眨眼間就讓三顆利齒離開了他的身|體。小布洛卡的慘叫聲幾乎蔓延到了整個檀楓鎮中,但即使如此依舊沒有讓貝克蘭特·布洛卡現身。
小布洛卡失去手掌的那隻胳膊被塔爾的箭釘在了樹幹上,他無力反抗,而就在虞影溯手裡的刀即将挖出那最後一顆獠牙時,幾滴血從高空滴落,正巧就落在了虞影溯的手臂上。
“小殿下,我弟弟的三顆牙還不值您血仆流的一點血嗎?”
“一點?”虞影溯冷笑,依舊讓最後一顆獠牙落在了地面上,“我想我知道了布洛卡家總是缺少血仆的原因。”
貝克蘭特的手始終都捂着自己的脖子,他頸側的血管被塔爾用銀刀割開,即使吸食了足夠的血液也沒有半點要恢複的迹象。
虞影溯顯然是來讨債的,但貝克蘭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塔爾竟然還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裡,那把黑色大弓上的銀白色花紋像是火焰一般閃着光。
虞影溯在縱容他,在縱容一個獵人,縱容一個獵人殺自己。
“首領會對你下通緝令——”
“會嗎?”虞影溯轉動着掌心的刀,“和我有什麼關系?”
貝克蘭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虞影溯會因為一個獵人殺他,血族暗黨和聯盟是死敵,更何況誅殺同類的血族會被關進日光牢籠,直到消散。
但他沒有機會再想下去了,虞影溯轉瞬間就帶着夜風就蹿到了他的身後,銀刀的光一閃而過。貝克蘭特的法術從布滿了血液的掌心爆開,血族的法力并不會因為重傷而消退,相反,還會越來越強。
虞影溯深知這一點,有些血族為了讓自己的法力更加充沛甚至會選擇主動放血,但即便如此,和羽畫相比也不過是蝼蟻的掙紮。
他們再強,強得過血族大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