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蒙·諾克是你們團長,”塔爾說,“他有個五歲的女兒,芙蘭·諾克。”
雷恩險些撲上去:“你要幹什麼?”
“所有人都說東部氣根邊境騎士團的團長是個老實人,剛正不阿,”虞影溯笑了,“那對他的女兒呢?”
暴雨天并不會有太多的巡防騎士,就連建在東部氣根上的瞭望台都沒了駐守。塔爾并把尤金·霍姆蘭德和聯盟勾結的消息散布在了邊境騎士團的駐地裡,又将其中的一封信塞進了騎士長的書房。
雷恩被放出那間屋子時暴雨還未停歇,地面的積水已經可以淹沒腳踝,深夜的蒙托帕因為這場傾盆暴雨變得寂靜。誰都不會想到東部氣根邊境騎士團的副團長其實根本不住在八大城之内,他的居所在蒙托帕的一個小巷子裡,不大,卻十分體面。
虞影溯在進門前脫了身上的鬥篷挂在玄關,低聲說了一句“多謝”。
“應該的,”雷恩小聲說,“之前阿克曼公爵進八大城的時候跟我說了檀楓鎮那三個吸血鬼的事,我……可我管不了放行的事情。”
“塔爾離開之後你好像沒那麼恐懼了。”
“我感覺他比較可怕,”雷恩苦笑,“斯圖萊特家的人……我第一次見到。”
“你知道他們家族?”
“知道一點點,還是在傳聞裡,”雷恩從櫃子裡拿了兩雙新的拖鞋,“您……和他……要不要吃點東西?今晚酒館出了點事,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去——”
“不用麻煩,”虞影溯笑了笑,“我不會對人類的幼崽做什麼,隻是要利用她牽上和克萊蒙·諾克之間的這條線。”
雷恩張了張嘴,半晌之後問:“你們要對抗聯盟嗎?”
“聯盟通緝榜首位不對抗聯盟還能做什麼?”虞影溯問,“等你到了琳琅天城,聯盟的消息還能傳過去嗎?”
“能的!”雷恩連忙說,“會延遲一到兩天,但能傳到。”
“那就麻煩了,”虞影溯說,“别緊張,你知道我是誰,但那是以前的身份。”
“我……好……”雷恩說,“你們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樣。”
“沒想到通緝榜首位的吸血鬼沒有殺|人的興趣?”
雷恩答不上來。
虞影溯見了他的反應後揚起了嘴角,他不介意對方的瑟縮,人類和吸血鬼之間本來就不會有多好的關系。
“也不是完全沒興趣,”虞影溯輕輕笑了笑,“隻是常人受不了我的手段,所以……隻能找些不尋常的人。”
他說話時帶着十足的慵懶氣息,但雷恩一瞬間仿佛看見了一條盤踞着的巨蟒。虞影溯長了一張太容易讓人親近的臉,以至于每一個最初接觸他的人都會誤以為他很好相處,雷恩也不例外。他甚至覺得虞影溯笑起來的時候像是個天神,而不是暗沼裡的吸血鬼。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忘了一件事,吸血鬼的皮囊是最能蠱惑人心的東西。
屋裡的危險氣息逐步蔓延開,虞影溯眼中的血光并未閃起,但僅僅是一個擡眼就讓雷恩後背發麻。
“反正你也沒有說謊,我通常不對誠實的人下手,”虞影溯退了半步,“你沒騙我們吧?”
“沒……沒有,”雷恩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那個……要不我準備點熱湯吧,秋天雨涼。”
“嗯,多謝,”虞影溯打開了門,“燒點熱水吧,我怕他淋一身雨發燒。”
雷恩連忙答應了一聲,但一轉眼虞影溯就不見了蹤影。
虞影溯是在瞭望台上找到塔爾的,他坐在實木搭成的台子邊緣,望着八大城在雨中迷蒙的燈火出神。雨水把他澆透了,秋雨寒冷刺骨,讓他的嘴唇都在發白。他整個後背都像是在冒火,蜿蜒的熱意順着黑色的荊棘花紋爬到了後頸,手碰不到,雨也淋不透。
“你來幹什麼?”
虞影溯并未可以掩蓋自己的行蹤,他站定在塔爾身後,輕聲說:“走吧,我讓他燒了點熱水,回去泡個澡。”
塔爾把自己縮成了一團,一言不發地窩在瞭望台的邊緣。他低着偷望向地面,無數的雨滴彙聚成一點,他原本縮着的雙腿放了下去,仿佛下一秒就會和暴雨一同墜落。
“雷恩有異常嗎?”塔爾問。
“沒有,”虞影溯坐到了他身邊,“暫時可信。”
“嗯,”塔爾悶聲問,“那你呢?”
虞影溯笑了,擡手按住了他後頸上攀附的荊棘花紋:“一直可信。”
夜雨像是一張幕,塔爾忽然覺得有些可笑,他後背在雨裡坐了這麼久都沒有降下去的溫度因為虞影溯的接近就開始回落,那隻按在他後頸上的手比冰都管用。
“其實你不排斥,”虞影溯捏了捏他後頸單薄的皮肉,像是在安慰小動物,“但還是忘了吧,就當是我發了個瘋。”
可沒有人忘得了,他們都心知肚明。
“走吧,雨又大——”
虞影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塔爾拽着手腕從高台上墜下,他下意識地把塔爾摟在了身前,用自己的後背朝向了地面。
墜落的時間隻有短短的三四秒,但一切都仿佛凝固在了騰空的一瞬間。塔爾看見了虞影溯略顯驚訝的表情,又看見了笑容。他被對方按在了懷裡,地面的磚石碎裂,之後耳邊便是熟悉至極的低笑。
“我第一次這麼落地,”虞影溯似乎有點疼,聲音帶着一絲難耐,“你朝我撲過來了嗎?”
塔爾一怔,剛準備起身就被按住了後頸。
“你總是在讓我發瘋,你是毒|藥嗎?”虞影溯抵住了他的額頭,混亂的鼻息噴灑在他唇邊,“為什麼要拉着我一起?”
“我不知道,”塔爾低聲說,“我不知道……”
他逃不掉了,虞影溯按着他的後頸壓着他的後腰讓動彈不得,他們渾身都是水地交疊在一起,塔爾騎在他腰間,看見眼前那張蠱惑人心的臉上落下了雨,就擡手給他撫開。他的小指勾住了濕潤的頭發,指尖觸到了虞影溯耳朵上的那個凹凸不平的牙印。那裡在發燙,和他後背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溫度一起再次燃了起來。
塔爾想到了之前那個吻,吸血鬼的嘴唇也是軟的,口腔的溫度會随着時間逐漸變得熾熱,直到和血液一樣。
秋夜的與太冷了,他想再感受一次。
“我可能也瘋了。”
塔爾低下了頭,唇舌相接的瞬間被虞影溯按着後腦翻身壓在了地上。獠牙刺破了他的舌尖,痛覺被唾液和血淹沒。他抓住了虞影溯的手臂,黑色的發絲繞住他的指節。
“你主動的,”虞影溯低聲說着,獠牙和他的牙齒磕在了一起,“你自找的。”
虞影溯的掌心從他的後腰遊走到了腹部,最終停留在了他先前留下傷口的位置。他的指尖和秋雨的溫度相差無幾,但塔爾發現自己的身|體并未因此感到寒冷。他觸及的每一處皮膚都像是浸入了溫水中一般,沒有力氣,也不想抵抗。
塔爾不想去思考那些既定的規則,他知道吸血鬼的皮囊大多用來欺騙,可他抗拒不了。
這個吻太過于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