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影溯接過後一愣,半晌後擡頭問:“卷軸裡的?”
“嗯。”
“上面寫着‘羽畫非吵着要我學,還好血族語沒精靈語那麼難,不然我肯定死于腦力衰竭’,”虞影溯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下面一行是羽畫的字,說‘涅亞你腦子有病’……沒想到他們這麼熟。”
“除了這張,别的圖上的字都是他寫的,”塔爾的指尖觸上墨迹,“看得出是什麼嗎?”
“這張是羅萊斯的加利百特古堡,”虞影溯指着建築群的速寫圖,“我家。”
“特拉古歐森林、羅萊斯、靈池樹塔……還有一個山脈,”塔爾頓了頓,“赫蘿山系、法特裡柯山脈、過渡帶丘陵地和極北冰原的雪山群,會是哪個?”
虞影溯頓了頓,問:“這幾個地方的共同點和特殊點,你能想到哪些?”
“特拉古歐森林結界,”塔爾毫不猶豫,“我聽蘭克說靈池邊的蒂法斯塔大瀑布也有一個結界,加利百特古堡有嗎?”
虞影溯想了半晌,說:“可能有。”
“可能?”
“我去不了家裡的地下室,不是禁令,是根本進不去,羽畫和羽谿對此也都隻字不提,”虞影溯說,“所以,最後剩下的山脈……”
塔爾猛地擡頭:“魔族結界?”
“八|九不離十,”虞影溯說,“尤金必定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他無法将其帶離禁|書區,但經年累月能默出來不是難事。”
塔爾皺着眉把森林結界的草圖拿了出來,再和記憶中的森林地圖緩緩重合,猛地發現蛛網狀分布的正中心就是石殿所在之處。而知曉結界中心在何處的目的無非隻有兩個——保護,或者毀滅。
“所以大長老住在石殿裡,”塔爾輕聲道,“他要守着結界。”
如果大長老和暗黨的交易成立,那他守在石殿的目的就極有可能是要在合理的時機破壞結界,讓血族能夠在森林範圍内使用法術。屆時不僅是聯盟,就連法爾伽魯姆境内都會被波及。
“不能急,”虞影溯按住了他的肩,“我們不知道結界中心的具體所在之處,也不知道究竟如何破壞。這隻是一張草圖,最終的成稿也有很大概率和這張圖有差别。”
塔爾知道虞影溯口中的“成稿”大概率在赫蘿大裂谷内,但遠在西南的赫蘿山系并非一時半刻就能夠抵達之處。
“如果,”塔爾低聲道,“如果琳琅天城失守,就往西南去吧。”
虞影溯頓了頓:“你覺得守不住?”
“守不住,”塔爾坐到了椅子上,“東部大門全開,如果克萊蒙還在東部氣根,那或許還有一點守住的可能……但他來了琳琅天城,雷恩·霍姆蘭德也回了本家,東部氣根基本就成了尤金母族洛克家族的囊中之物。”
“還有五長老和七長老,”虞影溯明白他的意思,“帕帕羅爾嘉和西萊恩早就被滲透了。”
“北部暴風雪阻斷了鹽的運輸,西南匪盜猖獗,糧食并沒有完善的保障,琳琅天城糧倉供不起東征,”塔爾說,“即使琳琅天城的供給和兵力充足,東征要面對的敵人也不僅是八大城之二的帕帕羅爾嘉和西萊恩,還有聯盟。”
“人類王國敵不過聯盟?”
“聯盟不僅有獵人,還有暗鸮,那是專門負責暗殺的軍團,連吸血鬼的命都能取,更何況區區人類,”塔爾說,“還有長老,他們都是混血。”
如此一看,薩利爾曼王國頗有些窮途末路的意思,内憂外患前後夾擊,老國王病重,身為王儲的皇女又太過年幼,而大權在握之人是最大的賣國賊。
“那為什麼不走?”虞影溯問他,“一個沒有未來的盟友似乎不值得結交。”
“也不是沒有未來,”塔爾笑了笑,“如果我走了,往後想要徹底擊毀現在的聯盟就需要面對整個法爾伽魯姆和特拉古歐森林。大長老本來就是個不常出面的幕後之人,想要把他從地下挖出來并非易事,我一個人做不到。”
虞影溯思索了半晌,了然了:“你要和他們……鬥權。”
“所以我要西南氣根,”塔爾說,“捏住命脈之後才能讓一個勢力為己所用。”
虞影溯笑了:“你看着不像喜歡弄權的人。”
“的确不是,”塔爾看着虞影溯的雙眼,“所以我不想管西南氣根。”
虞影溯不禁失笑:“你讓我?”
“你比我看起來像喜歡弄權的,”塔爾的嘴角微微揚起,“是吧,親王殿下?”
虞影溯半天沒反應過來這稱呼,他無奈至極地歎了口氣,伸手揉亂了塔爾的頭發,把裝着禮物的紙袋塞進了對方懷裡。“捕夢者”三個字映入眼簾的瞬間,塔爾覺得自己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他擡頭望向虞影溯,發現對方看着他的眼神始終都帶着很淺淡的笑。
“一個小玩意,”虞影溯說,“那姑娘說把它挂在床頭能趕走噩夢,我不知道管不管用,但試試總沒什麼。”
那是一張淺藍色的捕夢網,綴着深深淺淺色彩各異的羽毛和細碎的寶石,窗外透進來的陽光讓它們閃閃發光。
塔爾低着頭看了很久都沒有任何動作,虞影溯有一搭沒一搭地揉着他的後頸,在良久的沉默之後低聲問:“喜歡嗎?”
“嗯,”塔爾低聲應道,“可我們今晚要去抓吸血鬼,還要去黑市天街……睡不了。”
“沒關系,”虞影溯吻了他的發頂,“不急。”
黃昏時分,荒鶴帶着霍姆蘭德家吸血鬼的消息出現在了門外。君弦的訴求被盡數傳達,還附加了一個來自總團長修斯·霍姆蘭德的請求——留下那些吸血鬼中看上去年齡最小的那個女孩。
“外表看得出年齡嗎?”塔爾問。
“大多數情況可以,但暗黨裡有不少喜歡扮小孩的,”虞影溯說,“修斯見過她?”
“其實是雷恩啦,”荒鶴說,“他說他要見那個姑娘一面,但在此之前她得活着。”
雷恩作為霍姆蘭德家情報網的掌控者,想要見的必定不會是什麼簡單角色。
塔爾等荒鶴離開後朝虞影溯遞了個眼神,後者點了點頭,低聲道:“認識,阿蒙·費爾德裡恩,但他是男的,喜歡扮成女孩。”
塔爾似乎聽到過這個姓氏,但并非是在聯盟的通緝榜上。費爾德裡恩家族和羽畫關系匪淺,是血族的名門望族。
“他姐姐叫斐洛·費爾德裡恩,是家族的主事者,”虞影溯說,“阿蒙和她的關系……并不怎麼樣。”
“你覺得雷恩想保他的命嗎?”塔爾問。
“如果他有這個打算,那他對血族内部的了解就遠比我們想象的多得多,”虞影溯頓了頓,“我想要他的情報網。”
“會有的。”塔爾說。
塔爾原本以為在琳琅天城内獵殺吸血鬼困難至極,尤其霍姆蘭德家守衛重重,想要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讓他們灰飛煙滅并留下獠牙幾乎不可能。但直到虞影溯帶着他來到了霍姆蘭德家的那座偏樓,看見地上動彈不得的五個吸血鬼時,他才意識到事情絕非如他想象的那般。
絞殺行動變成了一次毫無難度的清掃工作,這些吸血鬼服用了過量的麻痹藥劑,而這種藥隻在聯盟中流通。尤金擁有這個藥并非什麼奇事,但他為什麼要做這種顯然對君弦有利的舉動?他究竟意欲何為?
“解決完了,”虞影溯低聲道,“走吧。”
四隻吸血鬼的十六顆獠牙收集完畢,他們不能在尤金家裡停留太久,與荒鶴成功接頭之後走地下暗道直接去了騎士總團。修斯早已等候多時,隻待他們的消息就要調動騎士包圍尤金·霍姆蘭德的宅邸。
“之後的事情不用你們管了,騎士總團會接手,”修斯頓了頓,看着塔爾始終都皺着眉一言不發,便問了一句,“有什麼異常嗎?”
“尤金給吸血鬼下了藥,是聯盟的麻痹毒素,”塔爾說,“王國裡有這個?”
“他有也不奇怪,”修斯頓了頓,“他給吸血鬼下藥幹什麼?過河拆橋?不想和血族暗黨合作了?”
“不知道,”塔爾說,“可能聯盟對血族的态度本就如此,他不過是借我們的手鏟除異族。”
“知道了,我會告訴皇女殿下,”修斯說,“你們準備去那裡?”
“黑市天街,”虞影溯說,“去拿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