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玄逐歸也覺得意外，“他為什麼在前街？無間塔的層主……”
“他不僅在前街，他還被一個流浪漢一腳踹到了地上，手指骨折，”塔爾頓了頓，“你剛才說他是誰？”
“多爾切，清道夫的副座，應該是羅戈的人，”玄逐歸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氣，“那個流浪漢是誰？”
塔爾不知道，回憶起來，羅戈和那個流浪漢的身形似乎有些相似，但除此之外毫無共通之處。
“改天看能不能再遇到。”
随着賽琳和多爾切在台上站定，另一個陌生的面孔也懸浮到了半空。無間塔四層層主穆雲是這一次對決的見證者，他滿臉都是笑意，全然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他也是領主，”玄逐歸低聲道，“除他之外的領主還有二層層主墨江十。”
“幾個領主？”塔爾問。
“九個，魔族裡能讓人認識的角色并不多，大部分都是清道夫首座和副座、還有古魔派的領主，”玄逐歸再次壓低了聲音，“不過墨江十一般都在永夜礦脈那邊的鑒天城，因為很久沒有人挑戰過他了。”
“多久？”
“從羅戈成為三層層主之後，”玄逐歸聳了聳肩，“沒人打得過他，他也不想去挑戰二層層主的位子，所以墨江十和瓊到底有多少實力……已經很久都沒有人見識過了。”
穆雲顯然沒有主持的心思，他露了個臉報了個名後字就翹着二郎腿坐在了半空，嬉皮笑臉道：“賽琳，你可别輸給一隻小貓咪啊。你這回要是輸了，阿蘇蘭改明天就要被黑白雙煞給瓜分幹淨了。”
玄逐歸解釋道：“黑白雙煞，墨江十和白潼。”
“哪裡有魔族的地圖？”塔爾皺着眉，他又聽到了一個地名，“阿蘇蘭在鑒天城隔壁？”
“最全的在王宮，你要是樂意，我今天就能帶你去看，”玄逐歸道，“帶着災禍好了，他反正能記下來。”
塔爾點了點頭，把注意力放回了台上。
“閉上你的嘴，”賽琳滿臉不耐煩，“上回跟你說了沒，這罩子該加固了。”
“姐姐，你又沒有深淵烈焰，”穆雲翻了個白眼，“現在那個被你打去七層的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火，下回真得立塊牌子，寫一句‘禁止縱火’，尤其是深淵烈焰。”
多爾切發出了一聲嗤笑，低啞的嗓音顯得這一笑難聽極了：“瞧瞧這倆人多會做夢，以為深淵烈焰滿大街燒呢。”
對決會在下一次鐘聲響過五下之後開始，而在此之前不僅僅是對決雙方的準備時間，也是防護罩的準備時間。
等待的時間裡，災禍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站到了塔爾身後，他盯着多爾切半晌後傳音道：『羽溯那把鑰匙就是從這隻貓口袋裡掏出來的。』
那把鑰匙還在塔爾的儲物戒指裡，用處未知。
『那條小巷在夢塔前街的什麼位置？』塔爾問。
『距離羅戈貝爾斯酒館兩家店鋪。』
這距離并不算遠，依照那條地下暗道的走向來看酒館正巧就位于同樣的方向。那天那個流浪漢就是羅戈，他不僅是酒館的老闆，還是清道夫的首座之一。
塔爾的注意力被第一聲鐘響喚回了台上，他聽着鐘響了三聲，第四聲的時候指尖悄無聲息地燃起了一叢微不足道的火苗，五指張開着在屏障上觸了一下，火苗也随着觸碰熄滅。他若無其事地擡起頭，發現懸在高空的穆雲正一臉好奇得盯着他……他身旁的玄逐歸。
“喲，看看，我們的新任殺神來了，”穆雲挑着眉，“旁邊一位……”
第五聲鐘鳴蓋過了一切聲響，塔爾後退了半步，發現台上能看得清身影的隻剩下了賽琳一人。多爾切的速度快到連殘影都看不太清，塔爾尚且還能從一點灰色的影子中分辨出他的所在之處，周圍的那些人已經驚呼出聲了。
“玄、逐、歸，我聽說你好久了，”穆雲的聲音出現在他們頭頂，“準備什麼時候爬塔？我在四層等你。”
“勞您費心，我不急，”玄逐歸微笑道，“等我朋友一起。”
穆雲的視線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塔爾：“你旁邊這位？”
塔爾目不轉睛地盯着場内，過了幾分鐘後确認了屏障會隔絕氣息。賽琳出招的時候他可以感受到法力的流動，但并不明顯，和威力顯然不成正比。他們周圍的那些觀衆因為穆雲的出現躲遠了，塔爾不在意這個，反倒覺得視野更開闊了些。
“我總覺得你看着有點眼熟，”穆雲落到他身邊，湊近了打量着塔爾的臉，“我以前見過你嗎？”
塔爾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連張嘴的動作都沒有。
“主人不太想搭理你。”一步之遙的災禍十分不耐煩。
穆雲撇了撇嘴，轉頭對玄逐歸說：“殺神，你朋友脾氣好像不怎麼樣。”
玄逐歸并沒有否認：“隻比我好一點。”
對決開始後第三分鐘，賽琳終于祭出了自己的武器。她躍入空中躲避多爾切的拳刃攻擊，但虛影掠過地面之後忽地騰空而起，令人毫無反應的餘地。賽琳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拳刃的刀鋒減輕軀幹受到的傷害，整個手掌也因此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
而下一秒，一把血紅色的大弓刹那間在她手中成型，濃烈至極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她的血？”塔爾皺起了眉。
“賽琳有個外号叫吸血鬼殺手，”穆雲笑吟吟道，“不過現在沒吸血鬼了，不然……我們今天估計能飽餐一頓了。”
賽琳懸浮在半空，任由血液地沿着她的掌心滴落在地上。多爾切的虛影有了一瞬間明顯的停頓，他反應極快，但依舊在後退的過程中沾到了賽琳的血。她一頭金色的長發如同無數根柔韌而鋒利的軟刺張牙舞爪地飄在半空，那是她的箭矢，每一根都足以絞斷骨骼。
塔爾眯起眼睛，餘光忽地發現視線邊緣剛才被他用深淵烈焰按過的那一塊屏障有隐隐發亮的征兆。無間台的地面從那裡看是血紅色的，隐約的紅色顆粒懸浮在空氣中，像是每一寸空氣都被這種紅色顆粒鋪滿了。賽琳在場内的行動軌迹比起浮空更像是在水中遊動，她仿佛一條身處自己海域中的魚，每一個動作都遊刃有餘。
而另一邊多爾切的動作明顯慢了，他的殘影變得清晰可辨，即使拳刃在賽琳頸側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也改變不了他的劣勢。
多爾切擅長的是刺殺，他和從前的塔爾一樣都是屬于黑夜的殺手，這樣的環境對他來說限制太大了。
“差不多快打完了，”穆雲鼓了鼓掌，“提前恭喜賽琳小姐挑戰成功。”
最後一字話音落下之時，場内的多爾切攀在屏障的邊緣，渾身上下都沾着紅色的血。他朝着穆雲比了個認輸的手勢，但後者顯然一副完全沒看到的模樣，雙手揣在兜裡一定也沒有想要搭理他的意思。
“多爾切認輸了……這也太快了，”觀衆中有人低語，“十分鐘都沒到吧？”
“他一身血……”
塔爾聽見玄逐歸笑了一聲，說：“那是賽琳的血。”
場中的賽琳露出了一個優雅至極的笑容，她掌心裡的那張弓忽地炸開了，血紅色的懸浮顆粒凝聚成了一根錐形的突刺，徑直朝着多爾切的左胸而去。多爾切周身的血液在同一時間化作無數血紅色的細繩捆住了他，這一刹那他隻來得及側過身躲避這最緻命的一擊，但依舊留下了深可見骨的傷口。
賽琳并不準備就此罷休，她把多爾切甩到了地上，空中數根鋒利的發刺同一時間朝向了無間台的地面。多爾切正巧就被摔在塔爾眼前，而發刺落下的一瞬間，塔爾聞到了一陣刺鼻至極的血腥氣，下意識地就後退了一步。
随着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尖叫聲霎時間遍布整個五層。災禍第一時間化作流體擋在了塔爾和玄逐歸身前，但赤色的血霧從屏障之内瞬間炸開，彌漫在肉眼可見的各個角落。塔爾被這股味道嗆得險些一口氣沒吸上來，他下意識地燃起了火，随即一聲刺耳至極的尖銳嘶喊蓋過了全部的噪音，讓所有人都瞬間噤了聲。
“深——淵——烈——焰——”賽琳瘋了一般朝塔爾的方向沖來，卻被穆雲單手拽着攔在了半空，“你是什麼東西！”
『受傷了？』塔爾感受到了一絲刺痛，那根從屏障之内突破而出的發刺紮在了災禍身上，留了一個細小的孔。
『沒事，胳膊上，』災禍的聲音依舊冷靜，『火對她有用。』
塔爾第一時間燃起了火，他擋在玄逐歸身前，不過幾秒的功夫周圍的細小血霧全部被蒸發了個幹淨。突然增大的空間讓血霧的濃度低了很多，塔爾一瞬間确定了先前的猜想，屏障的作用比想象中更大。
“你到底是誰。”穆雲的聲音都沉了。
災禍從受傷的地方擠出了一滴賽琳的血放在了塔爾指尖上，讓一叢白金色的火苗将其吞噬得一幹二淨。他化作漆黑的大劍，末端的觸須纏在塔爾的手腕上，連接着他身上的黑色荊棘藤蔓。
“吸血鬼殺手？”塔爾忽然出聲問道，“你最近遇到過吸血鬼嗎？”
賽琳的表情因憤怒而扭曲，她被穆雲制在了半空，血液燃燒的痛苦讓她清醒了些許：“沒有！早他媽死絕了！”
“如果遇到跟我說一聲，但别殺了他，”塔爾道，“否則我會把你燒幹。”
賽琳的掙紮并不起效，穆雲一手刀幹脆利落地劈暈了她架在了自己肩上。周圍空氣中的血霧在同一時間失去了控制，如同雨水一般落了滿地，澆得所有人滿頭都是。
“我替她答應你了，祖宗，先把火收了，”穆雲無奈道，“你是王族的人。”
塔爾盯着他，幽幽開口：“我不姓斯卡文吉爾。”
“姓什麼不重要，不過我倒是想起來你像誰了，”穆雲揚着眉毛，心情好極了，“又來了一個斯圖萊特。”
他笑了兩聲便轉身離去，走到一半才想起來宣布這場對決的勝者是賽琳。多爾切降為六層層主，賽琳代替了他原本的位置。倒在地上的多爾切暗自慶幸自己逃過了一劫，他翻了個身躺在血泊之中，過了很久才從地上爬起來。
“多謝了，”多爾切道，“救命之恩，那東西就當送你的吧，記得好好用。”
他一瘸一拐地走向通往六層的階梯，塔爾盯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隻貓似乎比之前在無間塔前街見面時長高了一些。
“去瓊那兒洗洗吧，我一身都是血，”玄逐歸抹了把臉，“這罩子是該加固了。”
“抱歉，”塔爾讓災禍變回了人形，自己轉身對玄逐歸道，“比賽開始前我用火把屏障的一個點燒薄了，應該是從那裡爆開的。”
“我胳膊給刺穿了，”災禍道，“前所未有。”
他面無表情的埋怨惹得玄逐歸不住地笑出了聲，但奈何此刻的造型過于狼狽，下樓的通道又被湧下去的觀衆們堵了個嚴嚴實實。
“跳下去吧，”塔爾往外望去，“那裡有個口子。”
“這裡一層都快頂得上月眠城一棟樓了，沒有緩沖我得摔死，”玄逐歸望了一眼，“暫時還不會飛。”
“我會，”塔爾伸出了手，問道，“試試？”
這不答應說不過去啊，玄逐歸幾乎毫不猶豫地就握住了他的手。災禍化作流體纏住了塔爾的手腕，另一端繞着玄逐歸的一整隻手臂，綁得嚴嚴實實。一雙巨大的白金色火翼刹那間從塔爾的肩胛處綻放，玄逐歸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氣流拖到了空中，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等到懸停在半空，再睜眼時看到的便是腳下的無夢城。
“我靠！”玄逐歸興奮極了，“這也太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