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禽牧北是元昊對付大宋最有力的一件武器,因為他對宋的了解太多了。但同時,這也就意味着他可能會成為宋反過來制約元昊的雙刃劍。現在正是宋夏議和時期,如果他以和親的方式與宋皇室聯姻,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成為宋夏聯通的代言人,勢力增長将不可限量。别的不說,沒藏寶曆想借此大撈一筆恐怕就沒戲了。而如此一來,元昊精心設計的米禽父子間相互制約的平衡就會被打破。這肯定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哦……”元仲辛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好複雜……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多?”
“秘閣藏書萬卷,還有很多各路暗探整理的時事簡報。看得多了,自然知道得多。”
“還是你厲害。我看以後這秘閣掌院的位置,非你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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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寬看了一眼米禽牧北,開口說道:“我隻是跟元仲辛分析了一下當前的局勢,判斷出元昊不會同意和親。”
在米禽牧北面前,王寬自然不會把那些分析詳細說出來,但就這一句話,已經足夠讓米禽牧北明白一切。
他微微低着頭,似笑非笑,挑起眉盯着王寬。當王寬再次看向他時,四目相對,仿佛雙方都射出一枚利箭,直插入對方最隐秘的内心。米禽牧北知道,又遇到一個勁敵了。
電光石火的眼神交鋒,也就在那一刹那。米禽牧北很快恢複了柔和的神色,甚至顯得有些困惑。
“你說什麼呢?”米禽牧北向王寬喊道,“反對和親的不是元昊,是我父親!”
“有什麼差别嗎?”元仲辛難掩得意,“反正最後元昊不也拒絕了嗎?”
“元仲辛,你知道我父親反對和親的理由嗎?你知道他當時說了什麼話嗎?”米禽牧北話中帶着怒氣。
“他說了什麼我怎麼知道?”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趙簡家的事是不是都是你讓我爹知道的?”
“趙簡家的事?”元仲辛是個聰明人,自然很快猜到是些什麼事,頓時一愣。不是吧,我就那麼一想,這事怎麼就發生了呢?
可就是他這一愣,讓一直盯着她的趙簡抓了個正着,“元仲辛,你說實話,是不是你幹的?”
“當然不是!不信你問王寬,他可以作證!”
王寬從來不說假話,他的證詞自然是最可信的。但這一次,似乎并沒有幫到元仲辛。
“他确實想過,但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王寬回答道。
“哈?”元仲辛恨不得狠狠掐王寬一把。這也過于誠實了吧?
“你想過?”趙簡一聽怒從中來,“你居然還想過!”
米禽牧北趁機火上澆油:“王寬的話,隻能證明元仲辛當時放棄了這個想法,但證明不了他事後沒有去這麼做。”
趙簡又望向王寬,隻見他垂目不語,似乎在默認米禽牧北的話。
趙簡長歎一口氣,氣憤和失望同時湧上心頭。她以為她與元仲辛已經心意相通,相互之間不會再有任何隐瞞,也不會再為了對方想當然地自作主張。可現在看來,元仲辛真是一點都沒變。
她含淚看了元仲辛一眼,眼神卻十分冷漠,“你走吧。我今天不想再看到你。”
“趙簡,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元仲辛想朝趙簡沖過去,卻被王寬一把抓住。
“她現在在氣頭上,你跟她解釋沒用的。先走吧。”王寬拉起元仲辛就要往外走。
“你也不信我是嗎?”元仲辛掙紮着。
“我确實沒有辦法證明你沒做那事。”
“你這人……”
王寬和元仲辛就這樣拉拉扯扯地出了鳳鳴閣。米禽牧北十分滿意地欣賞着這道風景。但他不會忘記剛才王寬那個眼神,還有這一連串看似給兄弟幫倒忙的行為。這個人,恐怕比元仲辛還難纏。
“趙姑娘……”他回過頭來溫柔地安撫還呆立在原地的趙簡。
“你也走。”趙簡隻冷冷地抛下三個字,轉頭向内院走去。
米禽牧北想趁虛而入卻碰了個軟釘子。不過他也不懊惱,來日方長。
***
在一片白桦密林中,王寬和元仲辛牽着馬緩緩前行。王寬湊到元仲辛耳邊,聲音壓得很低。
“米禽牧北有問題。”
“我當然知道他有問題。可你居然還幫他?”
“我是直覺,但想不通問題究竟出在哪兒。所以,隻能先順着他,靜觀其變。”
元仲辛停下來,似乎這時他腦子才降了點溫,“對啊,你都能分析出元昊不會同意和親,他能想不到?可他這麼做,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王寬搖搖頭,“隻能先讓趙簡配合他,看他下一步要做什麼。”
“也好。我就不信,他能一直都不露出馬腳。”
“不過元仲辛,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嗯?”
“你平時腦子挺好使的,為什麼一遇到趙簡的事就犯糊塗呢?”
“我這不是……關心則亂嘛。”元仲辛癟癟嘴,“你遇到小景的事情,不會一樣嗎?”
“我可沒你那麼誇張。”
元仲辛歎口氣。這次算是着了米禽牧北的道,讓他百口莫辯。大概在真相大白之前,趙簡都不會原諒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