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行啊你?”趙簡忍不住嘲笑道,“看來這天底下終于有你學不會的東西了。”
“誰說我學不會?”米禽牧北不服氣地清了清嗓子,繼續換着各種口型嘗試,終于吹出了幾個音符。
他像個孩子一樣開心地笑了起來。夕陽的餘晖灑在他的臉上,讓他的笑容從未如此純真,如此燦爛。
趙簡看着他,突然覺得此時的他甚是可愛,竟情不自禁地坐到了他的身旁。
“學得這麼認真,還真讓人以為你準備改做一個牧羊人了呢。”趙簡打趣道。
米禽牧北卻放下骨笛,轉過頭注視着她,鄭重其事地說道:“今天早上你不是問我,有沒有想過過放牧賀蘭山的生活?現在我的答案變了。”他的目光越發深情,“我想過,就在剛才。隻要能跟你在一起,什麼樣的生活都不會無聊。我想天天吹這骨笛給你聽,隻要笛聲的另一端,有你在牽挂我。”
他突然側過身來,雙手抓住趙簡的胳膊,近乎虔誠地凝望着她,仿佛眼前是一尊不容亵渎的神明。接着他用柔軟得有些戰栗的聲音問道:
“阿簡,嫁給我好嗎?”
不再是高高在上地說要娶她,也不再是死皮賴臉硬喊“娘子”,這一次,他是那麼誠懇,那麼卑微,眼中全是祈求和渴望,期待着一個肯定的答案。他不想再等了。
那聲“阿簡”喊得趙簡心裡直顫,但米禽牧北的這一問,卻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拒絕過他無數次,可唯獨這一次,她竟産生了想要答應的沖動,一種什麼都不管不顧,想要停留在這片天地與他長廂厮守的沖動。或許是這裡的景色太過迷人,擾亂了她的心念,也或許是今天的這個少年,就像玄澤說的那樣,退掉了那層帶着毒刺的堅硬外殼,把最柔軟的一面捧到了她的面前。
但也正因為如此,她又不忍答應了。
米禽牧北,你可知道,跟我成親對你意味着什麼?難道你真的相信我會為了你背棄大宋,抛下自己的責任?難道你真的要将一把随時會取你性命的利刃留在你的枕邊?你是瘋了還是傻了?
她怔怔地望着米禽牧北,淚水湧向眼眶,卻不敢讓它們往下流。她朱唇微啟,卻不知道該吐出哪個字。
“阿簡……”米禽牧北一把将她摟住,湊到她的耳側繼續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等我幫太子完成大業之後,隻要你一句話,不管是封侯拜相,教書育人,還是歸隐山林,放牧賀蘭,無論你做何選擇,我都陪你。我也不會再允許任何人脅迫你,利用你。我要幫你做回真實的自己,過你自己真正想過的生活。”
我真正想過的生活……趙簡靠在米禽牧北的肩頭,望着遠方的殘霞餘晖,和一群群歸巢的飛鳥,如哽如噎。如果是在那個大同世界裡,現在的一切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可惜,那個世界遙不可及。
“阿簡,你願意嫁給我嗎?”米禽牧北柔情似水的聲音再次在她耳邊響起,滾燙的氣息拍打在她的頸側。
“我願意。”趙簡輕輕地回答着,緊閉上了雙眼。
一滴淚終于從她的眼角滑落。她的心一半浸泡在柔情暖意中,另一半卻是徹骨的寒冽和刺痛。
而那三個字,對米禽牧北來說卻像是上天最大的恩賜。他欣喜若狂地直起身,迫不及待地想要更仔細地看看眼前這個真正要成為他娘子的人,卻發現淚珠挂了在她的臉上。
“你怎麼哭了?”他心疼地問道。
“我……”趙簡百感交集,不知該如何作答。
“什麼都别說了。”米禽牧北又趕緊說道,像是生怕她改口,再次拒絕自己。
一個吻落在了趙簡的臉上,替她吮吸掉那顆淚珠。那個吻溫和,克制,無比柔軟,讓她全身頓時一陣酥麻。
緊接着,吻移到了她的唇上,一開始仍是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如蜻蜓點水一般輕觸那兩瓣微微閉合的薄唇。見并沒有受到排斥,那吻便大膽起來,越來越有力,越來越霸道,舌尖也侵入唇瓣,挑開皓齒,不斷地向裡求索。
趙簡剛開始有些本能的抵觸,但在這越來越強大的攻勢下,她也終于卸下甲胄,欲拒還迎地接納了那個入侵者。
就讓自己放縱這一回吧,就這一回。
她伸手摟住男人的脖子,讓自己跟他更貼近了些。一時間唇舌相融,纏綿交織,像是一曲如膠似漆的共舞,亦像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激戰。兩副修長的身軀緊緊相擁在一起,顫抖着,扭動着,翻滾向一旁的草地上。
米禽牧北把趙簡壓在身下,越發忘情。他熱烈的吻從趙簡的唇角往下移,由白皙清癯的下巴,柔軟纖細的脖子,一路探索到棱角分明的鎖骨。每一次接觸都伴随着輕微卻刻骨的刺痛,像是在留下一個個深深的烙印。趙簡隻覺得渾身激蕩着一股暖流,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強烈欲望将她吞噬,讓她沉淪其中難以自拔。
直到米禽牧北的手摸向她的腰間,試圖解開她的衣帶,她才猛然清醒過來,趕緊伸手止住了男人的動作。
“現在還不行……”她喘着氣驚慌地說道,面色潮紅。
米禽牧北停了下來,擡起頭看着她臉上的紅暈,便收斂起如饑似渴的眼神,溫柔地笑了笑,“好,我答應你。我會等到我們成親以後。”
但他并不想就此結束,而是重新回到那溫暖濕潤的唇齒間,繼續在這方天地裡攻城略地,水乳交融。
趙簡的發髻散開了。青絲如瀑,鋪散在草地上,與米禽牧北細細的小辮子纏繞在一起,難舍難分。
餘晖散盡,夜幕降臨。彎彎的月亮從東南面爬上了賀蘭山阙,把銀色的柔光撒向大地。天頂上越來越多的星星紛紛探出頭,一道乳白色的銀河在蒼穹中橫穿而過,仿佛是草原上的那條碧藍的小溪延綿到了天上。
星河璀璨,曠野空寂,蒼茫的暮色下,一對璧人平躺在芳草間,女孩的頭枕在男孩的臂彎裡,一起仰望着頭頂的星空。近旁生着一叢篝火,兩隻剛捕來的野兔正被烤得滋滋冒油。
“草原上的星空真美。”
“有你在,才最美。”
……
戲假情真難自禁,鹣鲽比翼賀蘭山。
骨笛聲聲星河醉,牛羊空許人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