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下到山腳,來到武威軍陣前。蕭楠一見他們出現,立刻命令弓箭手拉弦待命。四周已經被宋軍包圍得嚴嚴實實,他們絲毫沒有逃脫的機會。
米禽牧北讓手下把搬運随葬品的那幾隻半人高的大箱子擺在前方,權且當作掩體抵擋随時可能射過來的箭。
“蕭指揮使,”米禽牧北站在一隻箱子後面喊話,語氣甚是輕松,“我們就這點兒人,都在這裡了。你如此興師動衆,倒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蕭楠騎在馬上,看着眼前這三十幾個還穿着孝服的人,卻半點都不敢放松警惕,仍端着軍威道:“米禽牧北,你插翅難飛了。束手就擒吧!”
“蕭指揮使!”趙簡上前一步搶着說,“你們不能扣押米禽牧北,更不能傷他性命,否則宋夏很可能會起戰事!”
“哼,好一個夫唱婦随!”蕭楠鄙夷道,“趙簡郡主,你果然已經叛宋投夏了。殺人償命,難道你丈夫是夏的大将軍,就可以藐視大宋,無法無天了嗎?”
“可你們要以大局為重啊!米禽牧北要是在邠州出了事,甯令哥肯定會向大宋宣戰的!”趙簡知道自己的話顯得蒼白無力,如果蕭楠的目的就是要挑起戰争,那便更是無用。但無論如何,她也要做出最後的努力,隻希望這些勸說能讓蕭楠手下的某些人有所動搖。
“你這是在威脅本指揮使?”蕭楠卻厲聲道,“我們大宋兵強馬壯,難道還怕了他們小小一個夏國不成!”
看樣子真的沒法收場了……
趙簡又氣惱地看向米禽牧北。明知道是對方的陰謀,他還偏偏主動往陷阱裡跳。難道挑起戰争真的比他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嗎?
“不必與他們廢話。”米禽牧北卻若無其事地把她拉回到自己身後,接着對蕭楠說,“蕭指揮使,請問您帶了多少人來抓我啊?”
“整整一千人!”蕭楠得意地答道,“如果你還嫌不夠,邠州城裡還有兩千武威軍!米禽将軍号稱以一敵百,不知面對這三千将士,将軍這隊人能撐多久啊?”
“三千人,的确不少……”米禽牧北若有所思地說着,一隻手卻搭在箱子的一角,勾住一個機關輕輕一拉。
那隻箱子的四壁旋即翻轉下來,露出裡面一個巨大的鐵籠。而那隻鐵籠裡,竟是幾十隻腳上綁着特殊标記的鴿子,一見到光,就咕咕咕地叫個不停。
趙簡吃了一驚。從早上到現在,她竟然一直沒發現這隻箱子的特别之處。剛才倉促布置墓室,她也完全沒注意到有一隻箱子沒有被打開過。而且,米禽牧北居然在邠州養了這麼多鴿子!是了,她和元仲辛曾經在跟蹤元伯鳍時發現過一個養着鴿子的廢棄院落,看來他就是那裡的真正主人。
“鴿子?”蕭楠很是疑惑,卻也不屑,“怎麼,難道你想讓這些鴿子去幫你找援軍?怕是來不及咯!”
“援軍自然是來不及,不過……”米禽牧北用手指輕輕敲了敲箱蓋,“右廂軍五萬大軍幾天前就已經被我調往天都山。早上殺高丘萬的時候,就有人飛鴿傳信,讓他們開往宋夏邊境。天都山軍營到邊境隻需要半天時間,現在這會兒,他們應該已經到了。從邊境到邠州城,隻要不到兩個時辰,而附近增援的宋軍來得最快的也需要一天時間。蕭大人不妨也算一算,一旦我放飛這些信鴿,邠州城裡的三千駐軍,又能撐多久呢?而且,您還得抓緊時間,趕緊回城布防啊。”
蕭楠頓時臉色大變,“米禽牧北,你竟然想不宣而戰!你……你不講武德!”
米禽牧北笑道:“更想開戰的人好像是你們吧?既然你們如此急不可耐,那我就讓你們求仁得仁,有何不妥?如果蕭大人現在不想打,也行。隻要你們撤兵,我保證這些信鴿一隻也不會飛出來。”
“派斥候去探一下虛實!”蕭楠對手下命令道。
他下意識地扯了扯缰繩,□□的馬也焦慮地往後退了兩步。這幾十隻信鴿要是同時放飛,就算讓所有弓箭手一齊放箭,也難免會漏掉幾隻。隻要有一隻信鴿飛到了宋夏邊境,後果就不堪設想。
他們是想開戰,可這還正忙着制造開戰的理由呢,沒想到夏軍就要直接打過來了。别的不說,邠州一旦淪陷,自己的小命恐怕都難保。
這還真是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早知道米禽牧北這麼瘋,他就不該輕易惹火燒身。
米禽牧北耐心地跟武威軍僵持着,手始終沒有離開箱蓋。不一會兒,斥候回來報告說,他們爬上了一個山頭,确實在宋夏邊境線上看到了黑壓壓的一片。
“撤軍!即刻回城!”蕭楠命令着,又忌憚地看了一眼米禽牧北身邊的鴿籠,仿佛那是個可以瞬間斬殺千軍萬馬的神兵法寶。
武威軍慌亂地撤走了。米禽牧北命人把鴿籠裝上馬車,随時待命。在離開大宋之前,這就是他的護身符。
“原來你早就計劃好了一切!”趙簡看着米禽牧北,感覺自己又成了一個笑話。
“我隻是為了自保,不得已才做此防備。”米禽牧北露出一副無辜的神情。
“如果你隻是為了自保,為什麼昨天我問你的時候,你說你什麼都不知道?”趙簡臉色愈發陰沉,“其實你早就料到,隻要你出現在邠州,王曾就會想方設法治你于死地;就算殺不了你,也要逼你惹怒大宋。無論是哪種結果,他都能找到宋夏開戰的理由。”
“所以我才要想辦法自保啊…… ”
“不,所以你就順水推舟,故意把事情鬧到極端。”趙簡憤慨地打斷他,“殺都尉,大軍壓迫邊境,你這明擺着就是在配合王曾,故意給大宋制造開戰的理由!因為挑起戰争也是你的目的!”
米禽牧北用欣賞的目光看着她,随即又颔首一笑,“阿簡,我的心思的确很難瞞過你,不過這一次,你隻猜對了一半。”他望了望邠州城的方向,繼續說道,“我并不指望這一次能引發戰争,因為,我的目的不是在開戰,而是在……扳倒王曾。他想殺人,我便把刀遞給他,這樣,他才會露出破綻,從幕後走到台前。而我安插在他身邊的那張牌,才有機會抓住他的把柄,對他一擊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