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卓。”
山泉深潭中打坐的溫卓身上不斷地往外滲着血。
可是他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好奇怪。
這個心魔為什麼會叫他溫卓呢。
又為什麼……
讓他破天荒地心髒一緊,又僵直了脊背呢。
誰能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溫卓此時連頭都不敢回。
因為一些隐秘又執拗的私欲,他其實從來不肯給任何一個心魔任何一點回應。
他是那麼懼怕遺忘,懼怕替代,懼怕随着時間的流逝,愛也會逐漸流逝。
可是……
溫卓發起抖來。
可是他這次是真的……
真的很想回頭去看看。
這個心魔明明連最簡單的“假扮”都做不好。
但他為什麼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轉過頭去見一見他呢?就好像……
“溫卓?”
玉闌音久久沒能得到回應,不由納罕地又叫了他了一聲。
他清了清嗓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臉。
……正常啊。
又不是年老色衰了,嗓音也無甚變化,怎麼還叫不動這個小崽子了?
難不成……
玉闌音的笑意微微一僵。
……是這天殺的玩意兒移情别戀了?
玉闌音是個越生氣越和顔悅色的性子。
于是如此想着,一雙笑眼卻眯得更甚。
誰家的小賤蹄子,怕不是真以為他這前雲州上仙老得提不動刀了?
哈,保準給他一對兒比翼鳥亂棍打成苦命鴛鴦,有一個算一個,有兩個算一雙,統統打下地獄去!
可是,還沒等他笑眯眯地把地獄八十酷刑數完一個遍,前方水中濕漉漉的溫卓忽然猛地轉過了頭。
方才飄蕩到地獄裡頭幻想的泡沫“啪”得一聲碎了個細碎,玉闌音隻一瞬便調轉了口風。
他秀眉一蹙,“你怎麼了?受傷了?”
溫卓左臉頰上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此時沒有任何愈合的迹象,正汩汩地往外淌着血。
除此以外,他寬闊精壯的胸膛之上細密的傷口密密麻麻,甚至不乏深刻的貫穿傷。
玉闌音倒吸了一口氣。
他再顧不上别的了,立刻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托起溫卓的下巴。
“怎麼傷得這麼重?”
玉闌音眼中滿是心疼,眉眼低垂,“都是善玄做的?那小子明明和我說你隻是受了些皮外傷!”
遙遠的十方宗之上,善玄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
正練着劍的鏡遙立刻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有些擔憂地看向他。
“善玄長老這是着了風寒了?這段時間天氣冷暖交替,好多師兄師弟們都受了涼,長老可要小心啊。”
善玄頂着鳥窩似的頭發,擤了一把鼻涕大咧咧地甩甩手。
“沒有的事,準是你那壞得流油的無上長老又偷摸罵我了。”他道,“别管他,咱繼續練功。”
話是這麼說,善玄心中可謂是冷笑連連。
還能是為什麼?
必然是他看見溫卓那一身傷了,打心眼裡咒罵他呢呗!
善玄撇起嘴啐了一口。
對于溫卓,善玄嘴上說着不記恨、舊事翻篇了,但動手的時候誰還管這個!
倆人你不讓我我不讓你,下得可全都是死手!
要不是他是個藥術師,恐怕這時候斷了的那條胳膊都還不知道在哪呢!
我呸!
親疏有别啊,親疏有别啊!
鏡遙看着他這位新師尊旁若無人扭曲的臉,隻不發一言乖巧地拎起自己的劍。
……小的還是老老實實練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