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巢拉住施魅,語氣嚴厲道:“你到底是在懲罰他們,還是懲罰你自己?”
“我不在乎,我什麼都不在乎。”施魅喊道:“都死了才好,死了就誰也搶不走誰!”
甄巢死死攔住施魅的去路,問道:“你到底是怪你哥搶走了常銘,還是怪常銘搶走了你哥?你真的喜歡常銘嗎?”
這些天,沒人敢在她面前提這個名字,生怕刺激到她。可施魅真的聽見時,反而冷靜下來,她剮了甄巢一眼:“你什麼意思?”
甄巢放下手,看着施魅清醒的眼睛,問道:“你了解常銘嗎?你和他見過幾次面?你知道他被許芳馨害得差點人财兩空嗎?你知道他得過胃癌差點死了嗎?”
“你在說什麼?編故事嗎?”施魅道:“你說的這些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我隻需要知道我喜歡他就行了!”
“你是怎麼喜歡他的?一見鐘情嗎?還是在你哥告訴你他這個人有多好之後才喜歡的?”甄巢一針見血道:“你長這麼大,一見鐘情的帥哥不說幾千個,幾百個總是有的。每次當你說喜歡上某個人的時候,我想辦法要來他們的手機号碼和社交賬号給你時,你壓根就想不起來這号人,甚至已經有了新的一見鐘情的對象。”
“所以,小魅……”甄巢走到施魅跟前,逼得她不得不往後退,他問她:“你喜歡的究竟是真實存在的常銘?還是你哥向你描述的常銘的影子?”
“我……”施魅用力推了他一把:“不用你管。”
施魅的眼底閃過偏執:“施宇是我哥,從生下來就是,常銘是我喜歡的人,他們都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
“施魅!”甄巢厲聲喊出她的全名,施魅似乎被吓到了,愣愣地看着他。甄巢深吸一口氣,放緩語氣道:“他們是你的哥哥,是你喜歡的人,可他們更是施宇,是常銘,是獨立的人。他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學業,将來也會有自己的愛人。他們早晚會離開你的。”
施魅的眼裡開始有淚水,甄巢見了立馬慌了,說話都結巴起來:“當……當然,你哥哥永遠都是你哥哥,這是不變的。常銘他還可能會是你嫂子,嗯,對,你嫂子。”
“啊啊啊……”
施魅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來,急得甄巢像熱鍋上的螞蟻,手足無措地圍着她轉,嘴裡不停說道:“小魅,你别哭啊,我錯了好不好,我不該兇你,不該說你哥是個人,不該說常銘是你嫂子,你别哭了好不好?”
“算了,你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我紙巾呢?”甄巢渾身上下摸了個遍:“怎麼沒有紙巾啊!對了,衣服,我還有衣服。小魅,要不我把上衣脫下來給你當紙巾吧?你放心,這是純棉的,不傷皮膚。”
甄巢撩起衣服真的要脫,施魅嫌棄地拽下來:“誰要你的破衣服,一股汗味!”
說完,直接用他的衣服擤了一把鼻涕。吸了吸鼻子,道:“你說得我都懂,可我就是……”
“什麼?”甄巢附耳過去:“太後,您大點聲,小的沒聽見。”
“沒聽見把耳朵剁了喂魚!”施魅涼涼道。
“嘿嘿。”甄巢傻笑一聲,突然伸手抱住了坐在地上的施魅。施魅僵住了,手和頭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因為脾氣暴躁,很少有人會這麼抱她,更何況還是個男生。她吓得動都不敢動。這就讓甄巢占了便宜,但這個白癡隻是下意識地做出這個動作,他壓根都沒意識到自己在占便宜。他像老媽子一樣拍着施魅的後背,安慰她道:
“傻姑娘,害怕就害怕,不用不好意思。我表姐出嫁的時候我還害怕呢,怕以後就沒有表姐了。”
施魅注意力被他的話轉移,也放松不少,像聽故事一樣追問道:“後來呢?”
甄巢狡黠一笑:“後來我表姐夫給我買了輛摩托車!哈哈哈……”
施魅把他那張賤臉推遠:“我可不像你,打小家境貧寒,一輛摩托車就叛敵了。”
說是這麼說,但施魅明白甄巢的意思:會多一個愛你的親人。
“話說,什麼叫不該說我哥是個人,不該說常銘是我嫂子?”施魅伸出手指搓了搓甄巢的鳥窩:“你什麼意思,難道我哥不是人,常銘不是我嫂子?你難道還想撬我哥牆角?”
“不敢不敢。”甄巢連忙澄清道:“我要撬也是撬你哥的妹妹。”
“那還差不多!”施魅下意識道。
她話音剛落,甄巢臉就紅了:“你……你什麼意思?”
嬌羞的模樣完全沒了剛才的沒皮沒臉,施魅翻了個白眼:“沒什麼意思,聽不懂就算了,老子要去複讀了!”
“哼,男人永遠沒有分數靠得住!”
施魅霸氣說完,快速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順便用甄巢的衣服擦了擦鞋子,士氣高昂地跑了。在橋上正撞見端着糕點過來的“小宇子”,她偏過頭:“哼!你反正也不是個人,愛追狐狸精追你的去吧!”
撂下這麼一句狠話,施魅就跑遠了。胸前一片不可明說液體的甄巢追上來,被施宇攔住。
“她怎麼了?”
甄巢才意識到勝利的光芒在閃耀,心情頗好地對未來大舅子道:“施宇同志,上級來通知了,從現在開始你自由了,解放了!”
說完,甄巢端走果盤,興奮地沖他拍着嘴,發出“喔!喔!喔!”的聲音,追着施魅去了。施宇一頭霧水地看向他倆,過了一會兒突然瞪大眼睛,也追了上去。
***
當晚,拿到“赦令”的施宇終于回了租房。
“我回來了!”
施宇說完就笑了,這句話真的有令人幸福的力量。
“銘銘?”
施宇換鞋的時候摸到了鞋櫃上的灰塵,心一緊,穿着運動鞋就進去了。
“銘銘!”
客廳和廚房沒有人,餐桌上也積了一層厚厚的灰。
“常銘!”
施宇推開卧室,看見那混亂的床鋪,大大松了口氣。笑了笑,走過去把被子疊好。打開衣櫃,果然衣服亂七八糟地塞着。看着這幅亂象,施宇隻覺得安心。他一件一件地掏兜,把裡面落下的紙巾和小東西掏出來後,再齊齊整整地疊好,按照季節顔色分好類。當他收拾常銘情人節那天穿着的棉衣時,從口袋裡翻出了一張A4紙。
“情書?”
這個猜測把他逗得一笑,竟然還真生起一絲期待來。可當他拆開後看見标題時,嘴角瞬間落下。
那是一張填寫完整的《退宿申請表》,但申請人沒有交上去。也就是說,常銘一邊和他分擔着租金,一邊還在學校交着住宿費。
“你在計劃什麼?”施宇喃喃問道。
很快,他就整理好心情,笑容重新回來。他将《申請表》攤開,擺在床頭櫃上,準備等常銘回來直接問他。
“夫夫沒有隔夜仇,今日疑惑今日解。”
施宇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用挂燙機熨平常銘皺巴巴的白襯衫,頗有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
“我們真是天生一對!”
施宇自誇完,衣櫃也收拾齊整了。後來,等他把家具兜擦了一遍,地都拖幹淨,常銘也還沒回來。施宇欣賞了一眼他的勞動成果,盤腿在門口坐着等了半分鐘,就下樓去了。路過巷子時,施宇匆匆間擡了下頭,被明亮的路燈晃了一眼。
“市政終于上班了。”
施宇埋頭,跑向胡同口的公交站。路過便利店給常銘買了盒牛奶,結賬的時候發現安全套旁邊擺了一排防狼噴霧,他覺得挺奇妙。
雙手拿着牛奶,施宇在公交站台緊張又期待地眺望着。
可當站台上上下下的人都沒有了,當十二點的末班車駛過,當街頭了無人煙,當萬家燈火熄滅,常銘還沒有來。施宇把牛奶抱在懷裡,用體溫暖着。站得腿酸了,他就靠着一旁的自助加油機,面朝車駛來的方向,繼續翹首以盼。
最後,等到體溫比牛奶溫度還低的黎明,常銘拖着疲憊的身子下了最後一趟夜班車。見着人,施宇反而不急了。依舊懶洋洋地靠在加油機上,還輕浮地吹了個口哨。
常銘聞聲擡眼,收獲了一隻耍流氓的大熊貓。
常銘撐着眼皮,微笑着,語氣軟軟地問道:“這是誰的國寶落下啦?”
施宇也累得睜不開眼,閉着眼笑道:“你的,你一個人的寶貝。”
常銘眯着彎月般的眼睛,張開了雙臂。施宇笑了笑,走過去抱住了等了一夜的人。
“有凳子幹嗎站着?”常銘問道。
施宇貪婪地聞着常銘身上的皂粉味,餍足道:“因為要加油。”
常銘摟緊他的腰,問道:“那加滿了嗎?”
“沒有。”施宇故意道。
常銘把人松開,施宇留戀地環着他的腰,眼睛半睜着也擋不住裡面的愛意。常銘的手還搭着施宇的胳膊,他仰頭溫柔地吻上了戀人的唇。
這個吻很輕,但承載着厚重的思念。親完常銘還蹭了蹭施宇的鼻子,問他:“現在加滿了嗎?”
“加滿了!”
其實還不夠,但是能讓常銘在大街上主動一回,他要懂得見好就收。
施宇把人松開,立即又十指相扣,牽着往回走。
“牛奶。”
常銘指向他的手,施宇趕緊藏在身後。
“想喝。”常銘眼巴巴地看着:“渴了。”
“不行,太涼了,回去熱一下再喝。”施宇親了下常銘的臉頰:“你又瘦了,最近是不是都沒好好吃飯?”
常銘心虛,轉移話題:“你手上還拿着什麼?”
施宇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還是将手裡的兩張A4紙遞過去:“一張是我的,一張你的。”
“蘇黎世大學?”常銘隻來得及看見第一張錄取通知書,問道:“醫學院最好的不是牛津大學嗎?你怎麼沒有申請那裡?”
施宇一聽又高興又生氣,高興的是常銘也為他了解最好的學校,生氣的是……
“我給你的出國資料你都沒仔細看?”施宇問道。
常銘老實搖頭。
“你啊……”施宇捏了捏他的手:“要是沒我這個萬能男朋友,可怎麼辦喲!”
常銘垂了垂眼,小聲歎道:“是啊,該怎麼辦?”
“這第二張,我可得好好問問你了。”
施宇晃了晃手中的紙,常銘看見“退宿”那兩個字後,臉瞬間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