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周末的晚上。
舒媚剛從醫院回來,下了公交車,一個人背着書包走在路上。
高二的舒媚還沒有完全長開,但已然氣質出衆。因為心國的緣故,在小鎮中甚至稍微有些名氣,不論走到哪裡都是衆人的焦點,視覺的中心。
夜晚的道路沒有路燈,一片漆黑,舒媚自己也有些發怵,有些後悔因為和媽媽逞強,回來的這麼晚。
小鎮上的治安一直不太好,家裡從小到老,隻要性别為女,都不太敢單獨在夜晚出行。
舒媚心裡一直默念着“我才不怕”,繃緊身體四處張望着往家走。
身後傳來細碎而雜亂的腳步聲。
“小妹妹……嗝……”
是個酒鬼。
舒媚渾身一僵,撒腿就跑。
“……别、别跑啊。”
就算是個酒鬼,那也是個成年男人,不論是體型還是力氣,各個方面都差距懸殊,不過幾秒,舒媚就被一把抓住手腕,酸臭的酒氣味撲面而來。
舒媚不斷掙紮,整個人都在發抖。
她發現這個酒鬼沒有穿褲子。
整個下半身空空蕩蕩,某個醜陋的東西在她眼前直白的晃來晃去。
酒鬼發現自己的下半身在被眼前這個漂亮的小姑娘盯着,整個人都開始興奮,血氣湧上腦門。
“怎麼樣?大吧?叔叔請你吃棒棒糖!”
說完,他就要拽着舒媚的手腕往下送。
“不!!!”
舒媚發出尖叫,拼了命掙紮,整個人渾身發抖,毫無章法地對酒鬼拳打腳踢,但依舊無法掙脫。
她被酒鬼背身裹在懷裡,好像半個世紀沒洗的衣服漚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腐臭味,交織着嘔吐物和酸臭的酒氣直沖鼻腔。
酒鬼手心很熱,渾身是汗。
舒媚感覺自己像是被海邊高熱而潮濕的空氣裹着,沉悶、令人窒息。
胃裡一陣翻湧,舒媚忍不住幹嘔。身體像軟面條,無法使力。眼前暗淡的夜色像一座蛛網密布的牢籠,而她是被蛛網束縛,無法掙脫,弱小又無助的飛蟲。
這樣深的夜色,别人都有父母接送。隻有她,孑然一身,誰都不在身邊。
父親和各色女人成雙入隊的身影,母親躺在病床上,日漸消瘦的身形,以往熱鬧的皮革廠如今已成一片荒涼廢墟。
所有她曾經擁有的一切都在不斷失去,怎麼抓都抓不住。
生活像沙漏,流走了時間,流走了美好,隻留下一無所有的她和一個巨大的空洞,還有身後這個要将她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維持的一點點脆弱平靜全部打碎的魔鬼。
“你在幹什麼?放開我姐!”
一道略顯稚嫩的聲音破開冰層,拉着她浮出冰冷水面。
舒媚如夢初醒,眼前混沌的一切被一道光利落切割開,她掙脫了蛛網,大口喘氣。
身後傳來酒鬼凄慘的嚎叫。
舒媚一寸一寸回頭,看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矮冬瓜長到比她高一個頭的舒帥,看到他擡起腿飛踹一腳,看到那個酒鬼捂着下半身跪在地上打滾。
“姐姐快跑!”
舒帥抓住舒媚的手腕,拉着她一路飛奔,連夜色都被甩在身後。
舒帥帶着她跑到了一家小賣部的門口,用小賣部裡的座機給舒國慶打電話。
舒帥似乎是瞞着舒國慶偷跑出來的,舒國慶在電話那頭破口大罵,讓他就在小賣部站着别動,他來接人。
舒媚不想和舒國慶碰面。
她覺得舒國慶和剛才那個酒鬼一樣惡心。
但舒帥還在對着她傻笑。
這個傻瓜,她對他從來沒有過好臉色,對他又打又罵,可他從來都不當一回事,依舊傻傻跟在她身後,用全部的真心對她。
好歹算是救命恩人,舒媚再也無法冷臉對他,隻能硬邦邦的說了一句謝謝,然後一個人往外走。
舒帥拉住她。
“姐姐,你要去哪兒?等爸爸來送你吧。”
舒國慶才不會送她。
自從田心蘭和舒國慶鬧掰分居之後,舒國慶就再也沒管過舒媚,一股腦把所有心思都撲在舒帥這個寶貝兒子上,把他看得很緊。
但偏偏舒帥又喜歡偷跑出來找她。
舒國慶現在就差把舒媚和田心蘭當成騙他兒子,破壞他家庭關系的誘.拐.犯。
“不用了。”舒媚掙不開舒帥的手,隻能拖着他往門外走。
但剛才發生的事情讓舒媚腎上腺素飙升,現在緩過來後渾身發軟,根本沒有力氣,舒帥輕而易舉就拽的她不能動彈。
“你放手!”舒媚大喊。
舒帥的動作讓她很難堪。
等舒國慶來了,舒帥會發現他所謂的爸爸根本不愛她。她不想讓舒帥看到自己像是一條被人遺棄的狗。
被舒帥看到這樣的自己已經足夠狼狽了。
舒帥拉着舒媚的手沒放,但他跟着舒媚走出了小賣部。
“那我陪你。”他主動牽起舒媚的手,默默跟在她身後。她往哪兒走,他就往哪兒走。
“等你爸爸去!”舒媚想甩開舒帥,但紋絲不動。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那個被她一罵就哭,一推就摔的小屁孩竟然也成長成了一個像樣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