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媚帶着三人去了離賓館旁邊不遠的一家打着天然溫泉名頭的澡堂。
總之這樣的名頭在哪兒都能打出來,哪怕這個小縣城附近一百公裡壓根沒有地熱,也沒有火山。
縣城裡有熱水器的人家很少,大多都用鍋爐燒水,好幾戶人家共用一個,時不時會出些壞毛病,導緻澡堂的生意意外的不錯。
舒媚洗完澡出來時另外三人都還沒出來。
皮革廠裡也是這樣的大澡堂。
盡管在S市呆了好幾年,但畢竟從小在這裡生活,舒媚對于進澡堂沒什麼心理負擔,但另外三人就沒那麼适應了。
至少在進澡堂前,舒媚很明顯從謝嘉南的眼神中看到了什麼叫“瞳孔地震”,以及在舒媚買好門票遞給他之後,他還在男澡堂的門口故作冷靜地站了好久。
舒媚無聲彎了彎唇角,避開風口,站在牆角下邊等人邊用毛巾一點一點擦着濕發。
澡堂的招牌已經褪色,看起來已經開了有些年頭,挂在招牌上的燈發出暗淡的光,電流不穩的忽閃着,周圍一圈黑點似的細小蚊蟲。
耳邊傳來輕佻的口哨聲。
“哎喲,這肯定是來旅遊的,我在縣城裡可從沒見過皮膚這麼白,這麼漂亮的美女,你們說對不對?”
四個高大的身影頃刻間覆下來,将舒媚團團圍住。
有人握住了舒媚的手腕。
“诶,美女,這麼晚才來洗澡啊?要不要跟哥哥們一起出去玩啊?旁邊就是賓館哦,哥哥們帶你開開葷。”
一些不好的記憶瞬間纏繞上來,手腕皮膚被觸碰的地方像是陰冷的蛇緊緊纏繞,讓舒媚惡心到有些想吐。
她大意了。
舒媚冷冷盯着面前四人,強作鎮定,但臉色還是止不住發白。
“别怕啊。”攥着舒媚手腕的那人用大拇指在舒媚的手掌根處來回摩挲,“怎麼手一下就冷了?剛好哥哥那裡燙得很,哥哥給你暖暖好不好?”
惡心。
那種令人作嘔的惡心感源源不斷從胃裡翻湧而出,讓舒媚忍不住幹嘔了一下。
流裡流氣的黃毛小混混立馬冷了臉,也不說話了,朝另外三人使了個眼色,推推搡搡帶着舒媚往賓館的方向走。
舒媚大腦一片空白。
她明白自己要冷靜下來,要想辦法擺脫這種困境。至少稍微說些什麼暫時讓這群人停下,拖延時間等鐘遲或者謝嘉南走出澡堂大門看到她。
但她什麼都沒辦法做。
小時的記憶如跗骨之蛆,一遍又一遍在她腦海裡回蕩,讓她渾身僵硬,不住盜冷汗、顫抖。
“你們在幹什麼?放開我姐!”
嘭的一聲,沉悶的聲響過後,黃毛小混混應聲倒地。
舒媚趔趄了一下,緊接着一雙手強硬地将攥着她的手分開。
“舒媚!”
鐘遲的聲音也從後方傳來。
裝着洗漱用品的盆子被噼裡啪啦扔到地上,一道身影舉着拳頭沖過來,頃刻間,四個小混混全部倒地。
舒媚的腿有些軟,手還在顫抖。
舒帥攙着她,讓她半靠在自己肩膀上,不住安慰,“沒事了,沒事了。”
“怎麼了?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溫暖也遲遲趕到,幫鐘遲撿起地上散落的東西重新裝回盆裡,把自己的外套披在舒媚肩膀上。
小混混們眼看圍着的人越來越多,忙不疊從地上爬起來跑路。鐘遲還想追,被舒媚輕輕拉住。
她朝鐘遲搖頭苦笑,“沒用的。”
鐘遲皺了皺眉,盯着舒媚看了半晌,最終沒有追出去。
“這些人是慣犯了。”舒媚終于恢複了些力氣,被舒帥扶着站直,“就算送去警察局也是拘留個十幾天就又放出來。從我小時候就是這樣了。”
舒媚的眼神有些冷,“從小混混到老混混,十幾年了都沒變,一代混混養出下一代混混,全是人渣。”
鐘遲抿了抿唇,沒說話。
謝嘉南好不容易做好思想鬥争,洗完澡從澡堂出來的時候就見所有人都在等他,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生面孔。
其實也不算生面孔。
謝嘉南的記憶力很好,更何況他見過這個人兩面。
是舒媚養着的那個小白臉。
一次在茶館門口,兩人拉拉扯扯,小白臉死皮賴臉地要跟着舒媚;還一次是虞知生日會的公館門口,舒媚喝了酒不能開車,小白臉來接她。
不知怎麼的,謝嘉南的心情有些糟糕。
大概是二十多年來從未見過的澡堂讓他在霧氣缭繞中面對一堆白花花的中年男人那樣倒胃。
謝嘉南冷臉走上前,還沒來得及出言嘲諷,就被溫暖截了話頭。
“謝嘉南,你都不知道,剛才舒媚被一群小混混騷擾了!還好有鐘遲和……”
溫暖遲疑了一下,看向舒帥。
舒帥報了自己的名字,自我介紹,“舒媚的弟弟。”
末了,他停頓了一會兒,又加了一句,“同父異母的那種。”
謝嘉南感覺他剛才還被澡堂霧氣堵住的呼吸道突然間通暢了不少。
“怎麼回事?”謝嘉南低頭看舒媚。
舒媚的臉色還稍稍有些白,“就是我爸婚内出軌呗,還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