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流忱離開後,謝燕拾才姗姗來遲,不知道他們倆有沒有在外面遇見。
崔韻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
若是當真遇見,以謝流忱對妹妹的疼愛,又怎麼不會陪着謝燕拾進來呢。
謝燕拾一進門,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在門口停了一會,撫了撫耳邊的鬓發,指尖劃過耳朵、耳飾,直到落到了自己胸前挂着的那串七寶纓絡上。
她在青溪的攙扶下,步态優雅地走向崔韻時。
她選了謝流忱先前那個位置坐下,和謝澄言一樣,坐在崔韻時的身邊。
崔韻時瞬間聞到了那種熟悉的氣味,她在謝流忱的外袍上聞到過。
她屏息片刻,才繼續平順地呼吸。
謝燕拾面帶歉意道:“我聽說了昨晚中秋家宴的事,讓大嫂丢了好大的一個顔面,但有件事我必須澄清。”
“似乎大家都以為這串七寶纓絡是為大嫂準備的,事實并非如此。”
謝燕拾一邊這麼說着,一邊将那串珠寶怼到崔韻時面前,好叫她看得清清楚楚。
“你瞧這上邊的詩,乳燕拾泥依古井,鳴鸠拂羽曆花林,嵌了我的名字在裡面,這東西一開始就不是為大嫂準備的,是長兄一見到,就覺得與我十分相襯。”
“我無意間對長兄提到過,想要一顆色澤鮮亮的紅寶石用來做首飾,沒想到隻是随口一句話,長兄便記在了心裡,一直為我留意着,近日才尋到了符合我心意的寶石。”
“三妹妹會把這當作大嫂的東西,估計是聽到一個“拾”字,便以為是“時”,倒鬧出了這麼多笑話,讓大嫂顔面無光,我真是内疚。”
崔韻時心想,謝燕拾這是吃過早飯沒有,怎麼空着肚子力氣還那麼足,為了刺激她能說這麼一長串話。
見她不說話,謝燕拾雙目眸光流轉:“嫂嫂若是不信,要不然和我一起去問長兄,這一開始就是為誰準備的?”
“不必了。”
就算真去謝流忱面前對峙又怎麼樣,六年前那件事就已經證明了,謝流忱永遠站在謝燕拾那一邊,為她拙劣的謊言修修補補,給她一時興起的惡作劇善後。
崔韻時何必跑去自取其辱。
謝燕拾笑容燦爛:“大嫂不要誤會就好,也不枉我費心解釋這一番。”
“這麼大顆的寶石屬實珍貴,二妹妹好好戴吧。”
“是啊,不過寶石再貴也隻是其次,重要的是長兄對我的心意,大嫂說得對,沖着這份心意,我也要好好戴着。”
崔韻時覺得好笑,這個話題到底能不能結束了,謝燕拾還沒有炫耀夠嗎?
她起身,接過行雲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道:“二妹妹繼續吃吧,我還有事,失陪了。”
謝燕拾面露猶豫:“我讓大嫂不高興了嗎?”
“二妹妹多慮了。”
“大嫂心裡若是沒有芥蒂,就陪着我吃完這頓飯吧。”
謝澄言插話:“嫂嫂有事要辦,你别任性。”
讓她一個做妹妹的勸姐姐别任性,放在哪家都是少見的。
謝燕拾無視了謝澄言,堅持道:“大嫂若是不肯陪我吃飯,便是還覺得這璎珞是被我搶去的,對我心懷芥蒂,我會寝食難安。”
“長兄知道了,又要憂心大嫂是否苛待了我,若是長兄因此誤會大嫂,可怎麼辦啊。”
“這有何難,”崔韻時慢悠悠道,“你長兄誤會了,你卻沒有誤會,到時候你就向你的長兄解釋,誤會不就全消了嗎。”
謝燕拾嘴唇輕顫,又道:“大嫂,我知道你看不慣長兄偏疼我,可我是長兄的親妹妹,打從我出生,我就是這世上與他最親密的人,我們血脈相連,相親相愛。自從大嫂嫁入謝家,對我有諸多意見,我都讓着敬着,心裡委屈,不知怎麼礙了大嫂的眼。”
“長兄心疼我,總勸我要寬心,做好自己便是,何必在乎旁人的想法。”
崔韻時拿出手帕掩住口唇,她真是想象不到謝流忱像朵小白花一樣說這種話。
她可以确信,這句話絕對不是出自謝流忱之口。
謝流忱是不在乎旁人想法,因為他會軟硬兼施,強迫别人和他統一想法。
想讓謝流忱逆來順受、默默忍耐、清者自清,不可能的。
“哦,那你人真好,了不起。”
說完這句,崔韻時好像再也看不見謝燕拾這個人一樣,帶着丫鬟徑自走了。
謝燕拾被她敷衍得徹底,臉色一沉,再不複剛才無辜可憐的模樣。
——
崔韻時把謝燕拾丢在屋内,自己去書房翻看這一旬田莊和商鋪交上來的賬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