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能隐隐感覺到,那個深紅眼睛的少年……
是一個很會僞裝,卻又擇人而噬的惡獸。
*
綠川悠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回到自己在警校中的宿舍。
本來按照他的計劃,中途沒有遇到什麼認識的人,他回來得應該會更早才對。
趕緊去好好洗了個澡,将身上的味道散幹淨,又重新換上套幹淨的新衣服,白發少年才相對放松地走到自己的書桌旁,拿起手機,準備聯系巴貝拉那小子。
他準備讓巴貝拉放人。
綠川悠用易容術去扮演那個買毒品的買家,自然是要将買家本人先抓住控制起來的。隻是他并沒有殺死那個中年男人,而是留他一命,以便後面計劃的進行。
說是計劃,其實要做的事情也不多。隻要完成了前面的步驟,後面的一切都會自己進行。
留下那男人一命,等到了恰當時機——也就是現在,再把他放回去。這人平時行事雖然稍有低調,但并不算是有大智謀之輩。被放回去後,相比趕緊藏起來,他更可能的選擇是去調查自己被抓住的那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綠川悠的行動本來也沒有遮掩的意思,自然而然,買家會發現,有個神秘人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取信了那邊的販毒集團,假扮成他的樣子,将屬于他的貨全都運走了。
與此同時,販毒集團的上層對整起事件表面看上去的“真相”也一定會心存疑慮。畢竟,他們當時派去出任務的那些小弟都死了,如果真的是警察過來追捕毒販,一般不至于造成那麼大傷亡的。
這裡面就藏着一個試探。
試探一下,警方内部究竟髒到了何等地步。
那個販毒組織也不算是個小組織了,也不知道它在警察系統内部是否埋藏有卧底。
如果販毒集團在警察系統内部埋有内鬼,很容易就能發現當初去追那批貨的警車根本就是假的,這是一次“假出警”。販毒集團的上層在道上混了那麼多年了,自然不可能看不出這是個什麼情況。
——黑吃黑。
由另一方組織僞裝成警察,截了他們的貨,還讓他們有苦難言。
在這種情況下,相比于單純的毒品買家更具有勢力的販毒集團一定咽不下這口氣。他們一定會先一步出手,找到那個剛被綠川悠放出來的買家。
而如果警察系統内部是幹淨的,販毒集團無法得到那個情報,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什麼行動。與之相對應的結果就是,那位被放出來的買家一定會在一段時間後自己找上門。
他需要找回自己付出大量金錢才買一下的貨,也需要從販毒集團的口中找出那個扮演他的“仇家”的線索。
總之,無論這個試探的結果如何,買家和販毒集團的高層一定會相遇,而他們隻要一進行情報互通,就一定會對那起交易起疑心。
而隻要所有參與那些交易的人都死了,交易的細節自然無從獲取。販毒集團又幾乎不可能将整件事情事無巨細地和盤托出,那位買家掌握的信息有限,後續也很難再做出什麼影響事态發展的事了。
重點在于販毒集團這邊。
無論他們在警局裡是否埋有内鬼,最終都一定會發現,他們這是被第三方的人設計了。
但他們當時又收到了前去交易的人打來的電話,說山崎智久是叛徒,引來了警察。
那些人連負責帶隊的山崎都懷疑了,卻沒有懷疑過半分過來交易的買家。
集團内部的勾心鬥角是一碼事,但同時買家的外貌與表現也應該确實沒有什麼大的疑點。
那些小喽啰雖然經驗不算豐富,腦子也不都聰明,卻不是眼瞎,看見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人還心無芥蒂的進行交易。
這一切都說明了,那個來扮演買家的人,一定扮演得足夠像。
能做到這一點的人不多,無論是從變裝技巧還是情報收集上,都能看出對方一定來自一個大勢力。
隻有一兩個人的話,是很難完成整件事情的——從情報來說便是如此。
而能擁有一個具備如此精湛的變裝技巧的人才,這個大勢力一定是一個真正的大勢力,是至少半隻腳邁入世界局勢的大勢力。
是他們販毒集團惹不起的大勢力。
可既然這個大勢力都有着如此雄厚的底蘊和實力,又為什麼會選擇在這次的小交易裡插上一腳?
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對方參與進來,不是為了截走那一批貨、省下那一點點錢,而是為了先回收一批藥品,同時敲打販毒組織:這可不是一批普通的藥。
同時,既然對方實力如此強盛,卻不直接出面說明情況,反而拐彎抹角的用這種方式來敲打,本身也說明了一件事情——
這并不是對方整個勢力的意願。
或者說,應該隻是一小部分人的意願。
可以動用一部分己方勢力的能量,卻不能大張旗鼓,一切也都不能明說,不能留下對外人而言明顯可查的痕迹。
這就涉及了對方組織的派系鬥争。
總結起來,整件事情的脈絡已經清晰明了:販毒組織當初接收的那名化學家應該是從對方組織手中逃出來的,他手中掌握的資料在對方組織的眼中或許并非什麼機密,但在組織内部其中一個派系的眼中,卻是關鍵的鑰匙。
因為組織不重視那項藥物研究成果的根本原因,就是因為那個派系的隐瞞。
那個派系需要在自己手中掌握一種秘密武器,于是瞞天過海,一種看似不起眼的藥物誕生。
在組織上層的眼中,那種藥物或許隻是一種迷幻劑的失敗品,但它真正的用途,一定不止于此。
或許是某種可以控制人的成瘾性藥劑,又或許……是一種真正可怕的審訊利器。
但化學家卻拷貝了半成品的藥物資料,還逃來了販毒組織,用了藥物資料,制了毒。
這對那個派系而言,一定是非常糟糕的事情。
如果不及時毀掉那份資料,并阻止那批毒品流向市場,事情敗露,那個派系在他們的組織中,一定讨不了什麼好。
不過這對販毒組織來說并沒有太大的所謂。
重點是,毀資料、殺叛徒、毀毒品,對方一定勢在必行。而販毒集團并不具有與他們硬碰硬的資本。
一旦硬碰硬,要麼兩敗俱傷,要麼販毒集團死,而對方活。
因此對販毒集團來說,最有利于他們利益的選擇,就是自己搶先一步将那名化學家殺了,然後毀去資料和毒品,與對方那個派系勢力心照不宣地裝傻,一切就當沒有發生過。
這件事情最難的地方,就是要做得天衣無縫。平白無故殺人毀貨,這是完全有悖于集團利益的事。有心人一旦深查,就能發現其中有第三方勢力的影子。這便與那個派系想要隐身其中的目的背道而行。
所以他們便把理由送了上來。
污蔑山崎智久是叛徒,在外人眼中毒品線和制毒者便都已“暴露”,毒品線被毀,制毒者被殺,資料、貨物在“襲擊者”的手中通通無法幸存,一切就都能順理成章。
至于那個子虛烏有的“襲擊者”是誰?
也許是官方組織,也許是其他販毒勢力,外人要怎麼看得清呢。
反正隻要不是他們販毒集團就好了。
一切的罪名,都不會由他們來承擔。
*
白發少年點開手機中寫着赤西真一的頁面,就想撥通電話,聯系他放人。
隻是出乎他的意料,赤西真一一直沒有接電話。
這很不尋常,赤西真一作為一個警校在讀生,不是特殊情況,根本不可能接組織的任務,自然不可能出現因為任務而不方便接電話的情況。
目前的巴貝拉可是他一個人的下屬,無緣無故不接電話,這并不正常。
心情突然沉了下來,綠川悠又換了幾種聯系巴貝拉的方式,卻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赤西真一,那個或許還心存善良的小子,好像……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