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尋舟這些天幾乎都待在徐歸身邊,驟然失去一位父親的徐歸極其不适應,哭鬧拒食。尚不足半歲的孩子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他的另一位父親必須時刻跟他在一起,釋放信息素以安撫躁動的他。
事實再明顯不過,徐歸的異常是因為失去了來自徐越的聯結,而聯結斷裂得太過突然徹底,所以反應劇烈。
情況在徐歸産生戒斷反應在第七天得到了控制,大概是适應了徐越的離去,又或者不斷調整的介入治療方案終于對症,陸尋舟終于可以脫身。
大雨下了兩天,或許有人可以在廢墟繼續活兩天,但是沒有人可以在沒有空氣的地方活兩天,即使機器24小時不間斷的往外抽水。
陸尋舟不再執着于那個空洞,徐越聰明且不按常理出牌,他不相信他會死于這場事故。
眼前最重要的事是處理徐歸的戒斷反應,陸尋舟再一次來到醫院。
周睦安滿目血絲,一副休息嚴重不足的樣子,他手上拿着厚厚一沓測試報告,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聯結替代測試0通過率,我甚至把徐歸在連城已經做過的重新測試了一遍。”
壞消息來得太過頻繁,縱然是陸尋舟,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裂縫,他神情略顯頹然,問道:“普适性替代劑呢?”
周睦安搖頭:“第一天我就給他用了,沒有任何作用。”
一時倆人都沉默。
周睦安喝了一口水,遞給陸尋舟一份指南:“雖然測試還在做,但是我必須先跟你說如果一直沒有替代劑,徐歸可能會産生的症狀及最終會導緻的結果。”
陸尋舟沒接那本指南,他閉了一下眼:“我知道,我隻有一個問題,最壞的情況,你能不能…。”
周睦安擡頭,語氣笃定:“可以,我可以保證他能夠撐到第一次分化,但是徐歸現在對你會更加依賴,等情況穩定下來後應該會好點。”
陸尋舟嗯了一聲,他的耐心似乎在這幾天被無限拉長,信息素的過度釋放本應令他煩躁、渴望睡眠,可他這一周睡眠時間一共不超過20小時。
陪在徐歸身邊的日子,除了處理公務,陸尋舟還看了許多案例。
最開始出現戒斷反應沒有替代劑的那批孩子,情況最壞的死亡,最好的即使成年,也因發育不全而身體虛弱、病痛纏身。
好在後來有了介入治療,後來又出現了替代劑,可徐歸幾乎對以上措施免疫,他特殊得如同一個基因突變的孩子。
周睦安在沉默中倚在椅子上睡着了,陸尋舟低頭看了眼他手上那份指南。
“……嚴重會導緻嬰幼兒死亡。”
他盯着那幾個字,皺了眉,片刻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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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23年7月22日。S市第一人民醫院。
徐越眨了眨眼睛,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讓他好一陣恍惚,空氣中是醫院獨特的味道。他記得自己手上觸目驚心的血,于是試圖擡起雙手,可渾身就像洩了氣的氣球,提不起一點力氣,他努力了好幾番,最終隻有手指頭動了動。
别是癱了,他不信邪,咬着牙使力。
還是失敗。
“你醒了?”一顆戴着護士帽的腦袋出現在他上方,徐越激動極了,那可不是普通的護士帽,那是地球才有的款式,他把眼睛眨得跟排風扇似的,用來回答那句問。
“你别急,你身上的傷沒什麼大事,隻是失血過多,過個一兩周就可以下床了,隻是你的腿本來沒好,這次又受了傷,可能得多養幾天。”
多養兩個月都沒事,徐越眼睛眨得更歡了。
護士見他沒事,跟他又說了些話,就走了。
徐越直到晚上才能操控自己的身體,他幹的第一件事就去打開電視,收聽新聞聯播。
熟悉的主持人,熟悉的領導人令他倍感親切,而2023年7月22日的日期又讓他詫異。
他在那個世界度過了兩年多,地球才過去了兩個多月嗎?
那他豈不是突然老了兩歲?
徐越掀開自己的衣服,沒辦法低頭,隻能用手摸向腹部肚臍右側,那裡,有一條妊娠紋,他屏息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觸碰,感受到那條些微凹凸的痕迹還在,徐越雙眼放空,目無焦距地望着前方,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
高興的是他回來了,可心頭又空落落的,他曾經有過一個孩子的,現在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