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凹凸不平的小路,在棵棵茂密的樹後,出現了一座隻有一層的草屋,院子裡鋪滿了雜草和斷掉的樹枝,可偏偏那個不太牢固的草屋卻好好的立在那兒,和百年前無異。
院門如阮微笙所說被一條極粗的鐵鍊鎖住了,周圍的那片空地被也被掃的幹幹淨淨,連一顆石子都沒有。
伴着随風而來的清香,穆雲舒對這位老者的敬意再一次升到了頂點,她不禁啧啧稱:“這要是去評選感動中國十大人物絕對能排第一。”
她又想起了她自己的那個小木屋,真懷念幼年在那片山裡采摘草藥的日子。
“有這麼誇張?”
“絕對實至名歸。能讓一代人尊重,或許不算什麼,可能夠讓世世代代都一樣去尊重,并且做到這個份上那可真是蜀道之難啊。”
穆雲舒感歎:“這世上竟然會有這樣的人,真是大開眼界。”
她上前去摸了一下院門,順便把玩一下那個鎖,看看牢固不牢固。結果,剛正反看了兩眼,鎖鍊就突然一松,滑落在地,鎖頭也斷成了兩塊。
穆雲舒的眼眸蓦然瞪大,舉起雙手,慌忙辯解:“不關我的事啊,這個鎖頭是不是年代久了,還是你們買到假貨了?我就是輕輕碰了一下,我沒有不尊敬想要搞破壞的意思!”
阮微笙愣了一下,,想起幾個月以前穆雲舒能夠徒手捏碎一個高腳杯的事,心中便有了答案,了然道:“不是什麼大事,不用緊張。”
穆雲舒悻悻笑了兩聲,她絕對不會說當時是讓團子弄碎高腳杯,而且聲音一定要大,轉移季時喻他們的注意力。
假裝自我懷疑:“可能真是我手勁太大了?”
撲鼻的清香夾雜着一絲藥草味再次襲來,院内的一片完整的楓葉吹到了穆雲舒的肩頭,她趕忙對着院子連鞠三次躬,嘴裡不斷念叨着“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走吧。”阮微笙将被風徹底吹開的院門虛掩,拉起還在鞠躬道歉的穆雲舒,“村頭有賣鎖的,去看看。”
“好好好好好。”穆雲舒連忙答應,順手将吹落肩頭的那片楓葉取下,放進口袋裡。
要丢也不能丢在這裡,這可不是普通的楓葉,是從這個院子吹出來的楓葉!
一來一回花了半個小時,免費用新的鎖鍊關好院門後,穆雲舒和阮微笙便回了外婆家。
“笙姐姐!”一個瘦弱的女孩跑了過來,紮着兩個麻花辮,麥色的皮膚上呈着興奮的笑容,撲進了阮微笙的懷裡。
阮微笙也擡手抱住了她:“安樂。”
安樂臉上的笑意轉而變為羞澀:“笙姐姐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都不來找我?”
阮微笙摸着她的頭,溫聲道:“剛回來,還沒來得及。”
許安樂道:“笙姐姐,你是專門回來過年的嗎?”
阮微笙道:“不是,後天就走。”
許安樂似有些失望的低下了頭,很快又擡頭微笑道:“那笙姐姐能教我幾道題嗎?我想在新年前把寒假作業寫完,可是還有好多不會。”
阮微笙的聲音帶着幾分安撫:“好,你先回家,我稍後來找你。”
“謝謝笙姐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道完謝後,禮貌的對穆雲舒喚了聲“姐姐好”後就離開了。
穆雲舒偏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後,才說:“她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對你有恩的人的妹妹吧。”
“嗯。”
“那她知道……”
知道她親姐姐的事情嗎?
穆雲舒頓了下,沒說出口。也不相信事實真如阮微笙所說那個姐姐的死是因為她自己。
阮微笙沉默了良久,才道:“不知道。”
縱使疑惑這背後的原因,穆雲舒幾度想開口詢問,都硬生生憋回了肚子。
“回來了。”外婆倚着房門,朝她們打招呼。
穆雲舒先迎了過去,扶住外婆:“外婆!”
一隻手悄悄把了個脈,确認後,邊扶外婆進屋邊道:“外婆,您一個人住在這裡總沒個照應,要不搬到城裡去住吧,這樣阿笙也可以放心啊。”
阮微笙一頓,也看了過去,目中含着幾分隐秘的期待。
外婆笑笑,拍了拍穆雲舒的手背,拒絕了:“這怎麼是一個人,村子裡這麼多人呢。”
“可畢竟這個屋子隻有您一個人在住啊。如果您悄悄熬夜幹什麼活,村子裡也不會有人知道,也欺負阿笙不會知道。”
外婆面上突然浮現出一抹心虛,沒敢去看阮微笙,好在她是背着的,這個位置除了挨着她的穆雲舒沒人能看到她的臉色。
穆雲舒好似沒看見般繼續道:“外婆,您可要多注意休息才是,有什麼需要的都告訴阿笙,她鐵定辦的妥妥當當。”
“這多麻煩啊。從城裡來一趟可不容易。”
阮微笙也在另一邊扶住了外婆,和穆雲舒一起讓她老人家穩穩坐在了床上:“外婆,您想太多了,她說得對您想要做什麼都應該交給我,您最重要的是休息。”
穆雲舒接話,繼續說:“還有那個藥,一定要按時按量的吃。我保證您能長命百歲,健康長壽。您想啊,再陪外孫女二十年,看着她發光發彩,多好啊。”
這番話也說動了外婆,太過于激動,連帶着口齒也不清晰,手微微顫抖,連連說着好好好。
阮微笙看了穆雲舒一眼,意味不明。
穆雲舒所有注意力都在陪外婆說話上,絲毫沒有注意到阮微笙看她的眼神帶着深深的探究。
“外婆,我看到了一樣東西露出了點。”穆雲舒手指着木制衣櫃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底部,“那是手織的圍巾嗎,是給阿笙的吧。”
“你這女娃娃眼神真好。”外婆的眼神變得溫柔,站起身走向衣櫃,把那條圍巾拿了出來。
阮微笙愕然,眼底的那抹深思也消失殆盡,徹底怔住:“外婆,這是……”
外婆道:“現在天氣冷了,外婆就想着給你織一條圍巾保暖。”
“多少個日日夜夜,點一盞燈,伴着朦胧的光暈。”穆雲舒用念詩的腔調娓娓道來,“戴一副老花鏡,即便手拿不穩針,即便穿線艱難,也要織一條完整的圍巾。”
“那是一條圍巾嗎?”穆雲舒看向阮微笙,伸出的食指拜了拜,又轉過身,繼續說,“不,那不是。那是愛。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最溫暖的東西。”
原本感動的氛圍,被穆雲舒這麼誇張的語調一說,也變得流不出一滴淚來。阮微笙頗為無語的看了她一眼。
得意洋洋的穆雲舒自然沒在乎阮微笙的眼神,心道:我真是聰明,用圍巾這麼好的擋箭牌。
團子很驕傲:“那還不是我說的!”
穆雲舒也貼心捧場:“我家團團最棒了!”
中醫的神奇之處就在于看一個人的面色就能看出一個人近段時間的作息和身體狀況。再簡單把個脈任何問題都無所遁形。
靜下心來的穆雲舒看向那條純手工的圍巾,心歎一口氣,也不知這麼一條看似簡單的圍巾讓外婆熬了多少個夜晚。
阮微笙低着頭看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謝謝外婆,隻是……”
隻是什麼?後面的話穆雲舒就沒有聽見了,因為這個時候穆雲舒已經自知很有眼力見的退了出去。給兩人留下單獨相處的時光。
之後的一天,穆雲舒召集了全村所有的孩子,以遊戲的方式将帶來的所有糖果和小玩具都分了出去。同時也收獲了一大批“追随者”。
離開那天,許安樂非常不舍,但還是憋着眼淚一句話也沒說。阮微笙多次勸外婆和她一起去城裡過年,外婆沒有答應。因此,整個車程都基本是黑臉狀态。
到家時已是下午,剛一推門,就看到一個人迎面朝她倆撲了過來,邊跑邊喊:“妹妹們,可想死我了!”
阮微笙迅速做出了反應,往旁邊挪了一步,穆雲舒隻能獨自一人承受自家二哥這收也收不住的熱情,被抱了個滿懷。
穆予安收回手,面上帶着點詫異,原本按他計劃的,應該是一手抱一個,抱上之後才發覺不對,怎麼懷裡就隻有一個了呢?
而且那一個的眼裡還是明晃晃的排斥。
好,很好。他一個坐擁八千萬粉絲的偶像,卻被兩個妹妹嫌棄了。
嗚嗚嗚,想流淚。
“妹妹,你是不是不喜歡哥哥了。”穆予安委屈巴巴的轉向阮微笙,聲音沙啞低悶,像是一隻受了傷的小貓咪伸出小爪子無聲的訴說着委屈,加上這張神顔的加持,破碎感填滿,更惹人心疼。
阮微笙眼眸微動,一絲異樣劃過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