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穆雲舒面前,他的眉眼總是彎着的,修長精緻的眉眼裡是不加掩飾的愛意。
姣姣月光穿進屋内,在這甯靜閑适的夜晚裡,他們坐在一個房間裡,自如的聊着天,話題不停的轉換,好像無論說什麼,他都能侃侃而談,也總能耐心并保持着興緻聽她講話。
直到穆雲舒眉眼間的最後一抹燥意消失,染上困倦之色,季時喻這才起身,借着整理她額前的碎發稍微向她又靠近一分:“好好休息,明天我們一起回國。”
“嗯。”穆雲舒點頭。
本來,她是不願意和季時喻一起回國的,她本來就是嗖的一下直接飛過來的,沒帶身份證更沒有護照,按原本的打算就是怎麼來的怎麼回去,雖然現在積分沒了,那些用不上的錢又不能換回去,但她可以賒賬啊,這種事以前又不是沒發生過。
就在她思考怎麼糊弄季時喻打消和她一起回去的想法時,在得知他說的是乘坐他的私人飛機時,穆雲舒有些呆怔,她下意識想,既然出國必備地東西都不需要了,那她和他一起回去又怎麼樣呢。
然後她就答應了。
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的穆雲舒看到季時喻已經走到了門口,腦子突然清醒的想到什麼,叫住了他:“等一下。”
她跑了過去,握住了他的手腕。
季時喻身體僵硬一瞬,轉過身來:“舒舒是想讓我留宿?但現在還不行。”
穆雲舒猛然縮回了手,看着季時喻帶着笑意的眼神,一時分不清他是調侃還是認真。
她定了定神,對上他的眼睛,聲音很輕,認真中又帶着幾分猶豫:“你……不問嗎?”
一整天下來,季時喻帶她吃飯帶她玩樂,和她聊天南地北,她一直在等,始終沒有等到他的質問,就像是他真的忘了。
“你一直在找的人,現在很有可能就在你的面前。就算不是,也絕對和她有着親密無間的關系,我就在這兒,隻要你問了,也就找到人了,為什麼不問,我不信你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
手腕上獨屬于少女的餘溫還未散去,季時喻慢慢低下了頭,修長精緻的眉眼裡是如墨一般濃稠的黯然,隻一瞬就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完美無缺的淺笑。
季時喻輕握住穆雲舒的手,帶她重新坐回到沙發上,但他沒有坐,在她面前單膝下跪,绻绻笑意洋溢在嘴角,眼神是溫和而又平靜的,隐藏着無盡愛意:“那我問了,舒舒想好怎麼回答了嗎?”
似乎是感受到他隐藏在長而密的眉眼下的那抹深沉複雜的情愫,穆雲舒感受到自己砰砰加速跳動的心跳聲。
她手指蜷縮,嘴唇輕抿,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緊張,直到這一刻,穆雲舒才意識到,曾經她以孤獨者的身份對他們的戲耍有多惡劣,屢次語言挑釁不說,還坑了整整一個億。
當時是玩開心了,現在看着近在咫尺的季時喻,她反而開始心虛,開始愧疚。
抱着視死如歸的态度,她壓下心底的那口氣,做好了被“嚴刑拷打”的準備。
“為什麼要哭?”他問的很認真,可就是這份認真讓穆雲舒始料未及,徹底怔住。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愚笨的大腦無法理解季時喻話裡的意思:“什……麼?”
季時喻又耐心地重複了一遍,他的眼裡沒有指責,沒有不耐煩,隻有深深的愧疚:“為什麼要哭?”
一直鮮活靈動的女孩,第一次展現出那麼洶湧的負面情緒,以及痛到極緻的死寂。
他花了一整個半天地時間,才讓她稍微舒服了一點,而這一點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來自于她本身的自我調節。
挺沒用的,季時喻一直在想,身為男朋友,連女朋友的壞心情都舒緩不了。
“我沒有。”穆雲舒低着頭,固執道。拙劣的反駁連她自己說出來都覺得别扭可她就是不想提,一點都不想,“我隻是……受一個很重要的人之托,向她保證過一定要拿到那塊老山檀香。一時着急過了頭。”
聲音歸于平靜,散于月色寂寥之中。
好一會兒,穆雲舒重新擡起頭:“對不起,我騙了你。”
包括現在,也在騙你。
她主動說起這件事,向他道歉以緩心中那無聲滋長的愧疚。
“其實,我和她從來沒有斷過聯系,我的醫術也都是她教的,幼年的傷疤也是她幫忙去除的,以及我的病,同樣是她一直在幫我調養。這些家裡人并不知道。”
“嗯。知道了。”季時喻回答得很快,他好似并不關心穆雲舒正在說的事,一心一意都在她本人身上,“睡吧,休息好後我們就回國。”
季時喻準備起身出門,穆雲舒再次下意識拉住了他:“就這樣嗎?你……這就走了?”
穆雲舒突然有些看不懂季時喻了,以他的聰明程度怎麼可能看不出她在撒謊,隻要他稍微多問幾句,她就會輸的一敗塗地,甚至稍不留心,連‘空白’的身份都會暴露。
她想不通,實在想不通,這麼好的機會他為什麼不問。一如他對她的感情,她也想不通。
“不然呢?”季時喻失笑着反問,“我怎麼舍得逼舒舒做不願意做的事。”
然後轉身走近穆雲舒,一手撐在穆雲舒身側的沙發上,另一隻手撫上她的發梢,在額頭上印下一個吻,聲音低緩柔和:“晚安。”在穆雲舒呆怔的目光下,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