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斐然匆匆填完報名表交到李螢心手中,說了句“老師再見”之後像一陣小旋風飛奔而走。
其實這報名表上也隻需簡單填寫班級、表演人和節目名稱,但就這麼簡單的内容徐斐然也填得七零八落,樂隊名叫“還沒想好叫什麼樂隊”,後面倒是跟着四個人名,讓李螢心驚歎于他們班竟然還有這麼些會樂器的人才儲備,甚至讓他不禁反思他的教學風格是不是真的有點限制學生自由全面發展了。
不過徐斐然還有這種特長也讓他挺訝異,畢竟之前她隻是想看個演唱會都被家長制裁了,家長會支持她發展器樂相關的愛好嗎?不是家長認知裡那些優雅的能培養氣質的器樂,而是吉他貝斯鼓……又或許徐斐然是主唱?唱歌倒是沒什麼門檻,當然唱得好不好就另說了。
節目名稱那欄龍飛鳳舞地寫着“待定”二字,足以見得徐斐然所言非虛,這真是一個剛組的樂隊,節目大概率也真的不完美。
……倒是還挺搖滾的。
上課鈴響了,走廊上的吵鬧聲漸趨于無。隔壁工位的劉老師從教室回來,把小蜜蜂從身上摘下來放好,拿起個保溫杯,湊過來看了一眼:“你們班孩子要組樂隊啊?”
李螢心點點頭:“是啊。”
“真不錯,”劉老師喝了口水,“我們學校上一次有校園樂隊還是前兩屆吧,那時候你還沒來呢……哎喲表演得怎麼樣就先不說了,但是真受歡迎啊,校園明星似的,當時我們班還有學生裝病說要去看校醫,結果偷偷溜去社團活動室看樂隊排練去了。”
李螢心是為了管得住班上那群孩子才常常闆起臉,對着同事倒沒這必要,他露出真心的笑,笑容中似乎還有些感懷。李螢心說:“畢竟學習枯燥嘛。”
一群半大孩子,在精力最旺盛的年紀每天被關在教室裡學個不停,窗外飛過一隻蝴蝶都能引得他們思緒跟着亂飛,更别說這樣的活動。走讀制的學校倒還好些,像三中這種寄宿制學校,學生們平時出不去外面,也摸不到手機,生活是真的乏味。
三中學生秋季學期期待年底的元旦晚會,春季學期重頭戲就是這藝術節,毫不誇張地說,這就是很多學生的盼頭。
而校園樂隊又屬于這些課餘事件中吸引人眼球的第一梯隊成員,出了學校以後樂隊很是爛大街,但學校裡的樂隊總是獨一無二——帥,而且會唱一些帶反抗意味的歌,哪怕就隻是一句歌詞,也能暫時劃破學校的沉悶空氣。
劉老師的語氣略有驚訝:“看你平時嚴的嘞,還以為你不太喜歡學生太過分心去搞些課外活動。”
“那倒不是,”李螢心說,“可能是第一年當班主任,還把握不太好這個度吧。”
嚴是真的,在其位謀其政,但誰都是從學生過來的,多少能共情一些。尤其李螢心當年還并非什麼純良乖學生。
他第一次組樂隊也是在高中,那時候組的還不是夜這星,也是一個連名字都沒起的臨時樂隊。
他不知道徐斐然組成她的樂隊過程是否波折,但他當年的确費了一番工夫。他在鯉州市下的一個小縣城念書,縣城的中學沒有太多花裡胡哨的活動,似乎也沒有學生組校内樂隊的先例,他突發奇想在學校貼吧發了招募貼,一年後的暑假才有一個人加他Q/Q應征。
來應征的人是同年級不同班的陳悅,此人說自己會彈吉他,兩人在網上相談甚歡,李螢心覺得自己尚未成型的樂隊即将迎來一位吉他大師,見了面之後李螢心才知道陳悅說的會彈吉他是隻會彈《小星星》。
李螢心說沒關系,他也隻會彈鋼琴,就算是要轉成鍵盤手也得稍加摸索,但陳悅那時候不知道為什麼非常軸,說搖滾三大件吉他貝斯鼓,貝斯手和鼓手都沒着落呢,别轉什麼鍵盤手了,學貝斯吧。
那鼓手呢?李螢心問。
陳悅說大不了我邊彈吉他邊彈跳,跳得用力一點地闆會給你回聲,這也算一種打節奏。
李螢心:……
陳悅又說,開玩笑的,總之鼓相對好解決一點,但貝斯手才是真的稀缺,常言道學會了吉他那世界上就多了個會吉他的人,但學會了貝斯世界上就多了個樂隊,我已經學了吉他了,貝斯就由你來吧。
李螢心就是這樣開始學起貝斯的,他和陳悅一起去了縣城裡唯一一家琴行,因為平時根本沒有人買貝斯,店裡牆上挂着的都是六根弦的吉他。老闆說要買貝斯得訂貨,于是李螢心掏光了攢了很久的零花錢又等了幾天,終于拿到他那把依班娜——盡管後來他發現如果他自己上網買,還能再省三百塊。
三百塊對于一個普通高中生而言真是一筆巨款,李螢心暗暗肉痛了一段時間。
琴行老闆是個奸商,同時卻也是個好人,聽說他們要組樂隊缺個鼓手,竟然自告奮勇地說自己能打,還給他們提供了排練場地。
一整個夏天,李螢心和陳悅每周末都去排練,然後在開學後的某天幹了票大的。
琴行老闆假裝給食堂送貨把他的鼓拖過來,李螢心用了五個線很長的排插将電源從教室接到操場,陳悅用五包咪咪蝦條賄賂廣播站的同學,讓他那天中午十二點二十分停下一首歌的時間。
前奏的吉他聲通過音箱響徹操場,這個時間點正好不少同學剛吃完飯的同學從食堂出來,路過操場時都停了下來。